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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谢灵运,因旅行而掉头的人

时代:晋、宋时代

籍贯:河南太康

关键人物:谢混、宋文帝、孟顗

非正常死亡方式:弃市而死

非正常死亡原因:锋芒太露,为当政者所嫉恨

谢客少年自风流

有一把宝剑,纹饰瑰丽,锋刃犀利,但却因它的刚性有余韧性不足而容易折断。有一个诗人,文采风流冠绝当时流芳后世,却因为锋芒太露乖于世俗而弃尸街头。无论宝剑还是诗人,刚强太过,锋芒太露,就容易自蹈灭亡。

人如宝剑,霜刃未曾试,就应经折锋损锐了。他以为自己会有大出息,以自己的出身和文采,何愁不建立令世人瞩目的功业呢?可是,没有人为他提供可以挥洒自如的舞台。他自视甚高,却没人拿他当盘菜。有几个看得起他的,却混得不如他好。

他感到很郁闷,于是纵情山水,政治上不得意不要紧,再因此遮挡住充满阳光的生活就大不应该了。

他调低了姿态,做了一名专职的旅游家,旅游之余顺便写了几首小诗,把自己见到的秀丽的山川物色诉诸笔端,也不期望流传后世,只不过自娱自乐罢了。

没想到他的自娱之举却使他成了后世山水诗人供奉的鼻祖。这个荣誉有多大呢?这么说吧,就是一旦谈到山水诗,就得提他的名子,然后感恩戴德的承认,要不是有这个人,后人都不知道什么是山水诗呢!

这个人就是谢灵运。

谢灵运生活的时代,正赶上晋宋交替,偏安一隅的东晋最后连偏安的局面也守不住了,权臣刘裕起自寒门,不仅要从世族大家的手里夺权,还要过把当皇帝的瘾。抢班夺权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会伤害很多人的既得利益,阻力肯定小不了。

东晋施行门阀制度,王、谢两大家族占据了政府高位,世袭罔替。只要是王谢子弟,只要不是太傻太弱智,就可以做大官,享受高级待遇。庶族寒门就苦了,要是没本事,一辈子别想翻身,有本事的话机会也很渺茫,只能走当兵这条路,没准时气不错,兴许能当上军队部门的将领,那样地位或可改观,但要想和王谢两家平起平坐,想都别想,即使你的官比人家做得大,人家照样不鸟你,你照样有自卑感,谁叫人家是世族高门呢?人家天生的地位高,皇帝还要看人家脸色行事呢,何况是寒门出身的大兵哥?

世族和寒门之间的成见大得很,世族瞧不起寒门,跟寒门一朝为官,与寒门攀谈,与寒门结亲,都被看成是耻辱的事。举一个例子为证:

桓温在东晋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他为了恢复中原故土,从江陵出兵北伐,在大船的高楼上,看到眼前浩浩荡荡的洛水,不禁豪情万丈,面对着满目创痍的河洛大地,发出一番感慨:“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

意思就是,中原到现在还不能收复,王夷甫是要负责任的。王夷甫就是王衍,世族大家出身,桓温在大江上说的这句刻薄话,一是指责王衍清谈误国,二是发泄对世族大家的不满,言外之意就是王衍就是出身好啊,要不然误国也轮不到他啊。

就是这位牛哄哄的桓大将军,也只是在背后牢骚几句而已,当着面王谢大族的面照样不敢造次。

王坦之做桓温的长史,是桓温的部属下级,但王坦之出身世族大家,先天的优势谁也比不了。桓温为了能和王家攀上亲,就向王坦之求婚,希望王坦之能够把女儿嫁给他的儿子。

当时的人做梦都想跟王谢两家攀上亲戚,那样就显贵了。桓温的家族算不上寒门,但也算不上世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当然希望能和王家通婚,借此提高家族的地位。

王坦之听桓温一说,没往心里去,爱搭不理地说,你等信儿吧。事情过去很久了。有一次王坦之回家看望父亲,突然想起桓温求婚的事来,就征求父亲的意见。王坦之的父亲叫王述,非常喜欢王坦之,坦之都是成年人了,他还抱在膝上。但当他听说这件事后却勃然大怒,把坦之从膝上推下去,恶狠狠地说,你傻了吗?你怎么能顾及桓温的面子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大兵呢?

在王述看来,桓温的官做得再大,也只是一个大兵而已。王述的观点在王谢等世家大族是很普遍的,不是王述偏激,而是当时的政治制度偏激。

谢灵运就生在世族大家,他的生活环境传递给他的信息是,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你出身高贵,你不能与寒门为伍,你要做大官,那些出身寒门的人连给你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因此,谢灵运从小的时候,门第观念就比较强烈,认为自己是高人一等的,自己和那些俗世的人不一样。

说起谢灵运的家世,也很不一般。他的爷爷就是大名鼎鼎的谢玄。想当年,前秦的皇帝苻坚为了统一全国,带领八十万军队南下攻晋,与谢玄指挥的晋朝军队相遇淝水,双方展开激战,结果苻坚不是谢玄的对手,落荒而逃。谢玄这一仗打得漂亮,使东晋又得以苟延残喘下去。

谢灵运的父亲却不怎么光彩了,不知道怎么搞的,是个弱智低能儿。是遗传吗?不可能啊,要是谢玄也是弱智的话,怎么可能在淝水取得胜利呢?而且只有他一个人低能,他的兄弟姐妹都不是如此,更让人难以解释的是,他的儿子谢灵运不但不是个低能儿,而是智商高得很,父亲儿子都不是低能,就他自己是,这是哪个环节出了毛病?

谢灵运小的时候,谢玄非常宠爱他,常常跟人说,我生了个傻儿子,却得了一个乖孙子!想来,儿子的低能对谢玄是个不小的打击,自己一生勇武睿智,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呢?谢灵运的聪明灵秀给了谢玄不少的安慰。

谢混是谢灵运的从叔,血缘关系上疏远了一些,但并不妨碍叔侄之间的亲近。谢混对谢灵运的喜爱超过谢玄,在他的争取下,谢灵运以很小的年纪袭封康乐公,食邑三千户,这个数字在当时来说,够一个寒门子弟奋斗一辈子的。

因此,谢灵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穷困潦倒。他的家世赋予他的利益和荣耀太多了,这种情况好也不好。好的方面是他不知道什么叫自卑,他做什么事情自信心都很足,既有胆略上的自信,也有尊严上的自傲,有着天然的使命感,我就是干这事的!不好的方面就是经不起挫折,做事情一旦不顺就自暴自弃,放任自流。

谢灵运写文章写得好,史书上称文章之美,江左莫逮。意思就是江南一带搞文学的,谢灵运的版税拿得最高,他的作品卖得最好。谢灵运也不谦虚,别人夸他也就算了,他还自夸一番:天下的文采总共有十石,曹子建独得八石,我得一石,剩下一石天下人共享。

见识真正的吹牛高手了吧!不过,你不得不佩服他,人家就敢这么说,你怎么不敢?再说谢灵运吹得有分寸,天下文采总共十石,他只得了一石,拿大头的是曹植,看来他还是承认自己不如曹植的。谢灵运必定是曹植的铁杆粉丝,要不然他怎么会把八石的文采给了曹植而不是别人?

谢灵运有好的家世,又有好的文采,这些先天的优势决定了谢灵运不可能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他有从政的愿望,而且梦想着自己能够在仕途上大展雄才伟略。

可是,他错了,文学搞得好不一定政治也搞得好。

做官不如旅行

谢灵运有官瘾,一直想做官,而且要做大官,小官对他来说无异于一种耻辱。

可是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可以做官,如果非做不可,肯定会碰一个头破血流,弄不好还要搭上性命。这倒不是说他不适合做官,而是官场太黑暗了,政治太残酷了,谢灵运为人性骄气傲,受不了委屈,锋芒毕露处处拔尖,遇到不公平的待遇不能隐忍,总而言之就是不肯屈居人下,这种性格能在官场混下去吗?

可是谢灵运不管这一套,在他看来,他们老谢家的人出来就是当官的,自己也不能例外,何况自己本身就是康乐公,公侯伯子男啊,公爵是头等爵位,以这样的爵位到政府部门找点事做,能是小官吗?官小了,他不做,不屑做。

可命运偏拿他开玩笑,朝廷让他做一个散骑侍郎的官,这个官不是很大,但很清闲,整天没什么事情做,月底准发工资,不用承担责任也不用履行义务。这样的官对于谢灵运这类搞文学创作的人来说,真是爽呆了。可谢灵运不喜欢,让一个公爵去做一个散骑侍郎的小官,丢不起那人,因此被他推掉了。

大官做不成,小官不想做,谢灵运只好暂时不做官,没准将来时来运转,自己就可以重出江湖,做个宰相给世人看看,我谢家不产无能之辈。

谢灵运没能担当拯救天下的大任。那时候桓玄已经起兵造反了,并且攻入了建康,东晋名存实亡。谢灵运一看国事如此,不当官也挺好,省了一大堆的麻烦事,于是便朝夕行乐,做一个引领时尚的弄潮儿。

说句公允的话,谢灵运天生就是一个处于时代前沿的文艺工作者,做官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的最具优势的领域就是开一代风气之先,用自己独具匠心的设计和创意,为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增添亮色。这个事情是蛮伟大的,比起做官来,更能垂名青史。现在都知道有“谢公屐”,一提起“谢公屐”就知道是谢灵运创造的,可是有几个知道谢灵运曾经做过北府军的记事参军呢?

深入人心的东西是好东西,深入人心的作品是好作品。一双登山鞋比起高高在上的官至来说,更能打动人,给人留下的印象更深刻。以谢灵运的才华何必自找苦吃的一心想要做官呢?他饱读诗书怎么就不明白,官职就是枷锁,一旦戴上就失去了自由和人格,这对于一个靠心灵和感性来搞创作的文艺工作者来说,不是最大的损失吗?

谢灵运索性洒脱了一回,没想到偶尔的放纵,竟成了他乐此不疲的习惯。

他爱穿新鲜的衣服,料子越奇越好,款式越新越好,最好是没人穿过没人见过;他用天下手艺最好的理发师,做天下最昂贵的头发,什么离子烫啊,染发拉直啊,只要能让人看出来与众不同,他都要尝试;他找来高丽的美容师,写作之余做点美容护理,面膜、拉皮、去皱,本来就是一个风流潇洒的小伙子,美容后更加超凡脱俗了。

谢灵运自己享受生活的同时,还一不小心引起了世人争相模仿的狂潮。他成了时代的大明星。不过,那个时代的人都比较理智,看中的是谢灵运引领时尚的精神内核——敢于打破旧的东西,敢于尝试新的东西,这种创新精神在中国古代来讲是难能可贵的——而不是肤浅的表面,不像现在的粉丝,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谢灵运仕途不顺心,却无意中发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新天地。在这片新天地里,他的路子越走越宽,心境越来越亮,他不再为自己不能参与权要之事而感到愤愤不平,也不再满足一种由短暂逃避而带来的快感,他尝到了生活乐趣的所在,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种生活在后人看来不免有一种求之不得而心灰意懒的心理,可是对于当时的谢灵运来说已属不易了。在当权者的心里,谢灵运这种人是不能委以重用的,只能像汉武帝时的东方朔一样,做一个文学侍从,没事了写几句诗画几幅也就罢了,难道还真让他们参与权要大事吗?以谢灵运偏激的性格,以他蔑视礼教的态度,若是给他实际的权力,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这又让人想到了唐代的李白。李白是谢灵运的粉丝,铁杆的,遭遇也跟他的偶像谢灵运相似。

李白的政治梦想是“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可是,理想终归就是理想,很难跨越现实的大门。他第一入长安的时候,玄宗没有理他,使他伤心了好一阵子。但运气之神并没有完全抛弃他,第二次入长安的时候,他是奉诏前来的,但他的“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的政治理想,玄宗并不喜欢,玄宗喜爱的是他的绮靡华美的艳诗。李白在玄宗眼里不过是一个文学弄臣,只有在玄宗苦闷无趣的时候,才会想到这个诗思才华俱为一流的诗仙。

这样的处境轮到谁也难以承受,何况是敏感的谢灵运和李白?谢灵运不想做文学侍从,那不符合他的理想和性格,他要活得有声有色,虽然仕途坎坷,他要从别的角度发现新的人生,尽管这样的人生可能被冠以逃避或是消极反抗的名声。

晋少帝的时候,权臣窃柄,谢灵运看着不舒服,他这个人看着不舒服就要骂出声来,而不像某些明哲保身的人,打死都不敢臧否人物。由于谢灵运不把当局瞧在眼里,被当局看作是不合作者,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把谢灵运贬到永嘉去了。

令当局没想到的是,他们对谢灵运的排挤,竟给中国诗歌史贡献了一个山水诗的鼻祖。

永嘉是个好地方,山水秀丽,风光旖旎,是个隐居的好地方,谢灵运到了这后,如鱼得水,诗人嘛,对山山水水总是情有独钟。他忘却了当局给予他的不公平的待遇,把郁闷和烦恼抛掷脑后,纵情的投入山水的怀抱。他穿着自己研制的登山鞋——名字叫做“谢公屐”,上山的时候可以去掉前齿,下山的话可以去掉后齿,这样子可以省不少力气,也可以稳如磐石——把永嘉游历遍了,犄角旮旯,连老鼠不去的地方他都去了。

旅行使他认识到了人生的美妙,他觉得既然自己不能做参与机要的大官,就应该过这样的日子,抛开一切俗杂事务,尽情的游山玩水。

当然他的这种生活态度也是值得批判的,他不关心民间疾苦,他因为自己的不公正的待遇而置民生于不顾,这种心态是不值得提倡的。但对于古人不能求全责备,谢灵运是个容易走极端的人,此端不成必定会滑向另一端,由此带来的影响他就顾不上了。

特立独行的结局

刘宋取代东晋以后,谢灵运的心里始终都很别扭。刘裕是当兵的出身,以前在谢氏家族前面只有作揖鞠躬的份,现在依靠枪杆子登上了皇位,成了九五之尊,这种强烈的反差和错位的感觉,谢灵运实在是接受不了。

你刘裕算个什么东西,无非是寒门的无知小子,我在你的殿上称臣,整天看你的脸色行事,整天看你颐指气使吆五喝六,你算老几啊?

谢灵运的心里对新诞生的刘宋政权充满了鄙夷。他的这种强烈而固执的鄙夷不是深深的埋藏在心底,而是生动的表现在脸上,别人一看就可以瞧出端的。刘宋的统治者不是傻子,虽然出身卑贱低微,但见识上并不比世族高门的某些人差,他们看出谢灵运不仅不愿意合作,而且心底不平衡,对刘宋政权抱有敌视和诋毁的态度,这种人迟早是清理的对象。

可是,刘宋统治者的心里如明镜似的知道,现在绝对不是除掉谢灵运的时候,因为刘宋政权草创,目前还离不开世族大家的支持,尤其是王、谢等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的捧场。谢灵运虽说可恨,但他的地位和声望摆着呢,杀了他不仅会失去世族大家的支持,而且会令天下的士人寒心,错误的以为新政权不爱惜人才。

刘宋政权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对桀骜不驯的谢灵运采取了宽容和忍让的态度。即使谢灵运对刘宋颇有微词,还是让他雍容而体面地站在庙堂上,向天下的士人表明,看,我们的政策是宽容的,对于不太合作的人我们也给与任用。谢灵运心里明白,水贼过河甭打狗刨,你们任用我只是用来装点庙堂笼络世族,我在你们眼里不过是一个摆设,一个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文学侍从。

谢灵运真正感到了政治上的力不从心,他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跟一群出身寒门的一起共事,两者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存在着很大的差异,与他们为伍简直是一场噩梦,梦醒时分,自己已经变得面目可憎。

于是谢灵运称疾回归故里。这次他是真的病了,没有一点虚伪的成分。他的病在于不能放下身段来跟当局合作;他的病在于当局只把他看作文学侍从而不是真正的委以重任;他的病在于他的政治梦想已经彻底死了。

他现在只能再次回到新生活的道路上来,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旅行家,或许还可以当一个大庄园主,把自己的庄园安置在一个秀色可餐的风景区里。

他回到了老家始宁,在那里他有一个祖宅,很大的一个庄园,里面有肥沃的农田、纵横的水渠、繁茂的花果树木、清澈的池塘和快乐的小鱼。在庄园南边不远的地方,是一座大山,也没有专门的名字,当地人习惯的称它为南山。南山上树丛荫翳,百鸟鸣啭,山峰高耸入云,早晨还可以看见漂流的山岚,听到悦耳的猿啼,傍晚夕阳的余晖披洒在层峦叠嶂,像是描了金边,闪烁出耀眼的光芒。

谢灵运一回到老家,看到家乡如此的胜景,就感觉到以前的日子算是白过了。他又想起了自己在永嘉的日子,真是难以形容的美妙,始宁的风光比永嘉还要好,这里的日子肯定会更加的快乐和优游。

谢灵运不再挂怀于政治上的失意,而是把全副心思投入到营造和修缮庄园上来。他突发奇想,想要修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湖上要有可供渡水的浮桥,还要有湖心岛和湖心亭,闲暇的时候可以养一些水鸟,盛夏来临之际还可以到上面避暑歇凉,水面上都是闲荡的渔舟,负责日常生活中的河鲜供给,水底植满莲藕,荷花开放的时候,湖塘一片田田的荷叶,引来蜻蜓四下飞舞……谢灵运的头脑中浮现出这样的图景。

可是这个蓝图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困难,就是缺乏水源,引水成问题。谢灵运一时想不出好办法,心里着实着急。有一天,他没事去南山上闲逛,当他站在半山腰的时候,远远望见一条大河在一道山梁的另一边蜿蜒流淌,谢灵运突然灵光闪现,为什么不打通山梁把大河里的水引到人工湖里,然后在离近山梁的地方修一个水闸,控制水的流量和人工湖的补给量,这样问题不是解决了吗?

既然有了解决的方案,剩下的就是执行了。在挖通山梁之前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就是先修一条从庄园通往山梁的路,其中要经过一段小山坡,需要凿出一个引渠来。于是,谢灵运发动他们家的仆役,一起开工兴建引渠。

工程量太浩大了,好在谢灵运的仆役多的数不过来。可是这么大的工程能不惊动地方政府吗?当地的太守叫王绣,听有人说在南山一带有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在挖沟引渠,王绣一听就懵了,难道南山聚集山贼了?不可能啊,前两天我还到那里考察过,没发现有山贼的痕迹啊,这到底是怎么回子事?后来派人前去打探,才知道是谢灵运家里在搞工程,王绣的心这才放下,只是心里抱怨,谢灵运搞这么大的工程也不事先通报一声,太目中无人了!

这件事也惊动了会稽太守孟顗。孟顗与谢灵运早有嫌隙。孟顗这个人信佛,但谢灵运瞧不起他,认为他连书都读不好,信佛更不能有所成果。他取笑孟顗说,成佛得道得有慧根,你这个人不行,我敢断言,你必定死得比我早,成佛得道却比我晚!孟顗听后非常气愤,从此对谢灵运怀恨在心。

在孟顗的辖地会稽,离东郭不远的地方有一倾湖泊,名叫回踵湖,那一带都是土地肥沃的良田,谢灵运相中了,便向当局讨要。当局为了笼络他,就命令孟顗按照谢灵运的意思执行。但孟顗对谢灵运怀有旧恨,对上级的指示阳奉阴违,不仅不把回踵湖的良田划给谢灵运,还怂恿当地的百姓说谢灵运的坏话。谢灵运一怒之下就惨了孟顗一本。

孟顗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一看谢灵运参了自己,他立刻蛊惑百姓,说谢灵运想把回踵湖的良田据为己有,还把南山圈起来作为自己的私家园林,把大河里的水全都蓄存到谢家的人工湖,以此控制老百姓的引水灌溉。老百姓不考察实际情况,认为谢灵运太过分了,对他怨声载道。孟顗利用老百姓的群情激愤反参了谢灵运一本。

这下谢灵运害怕了,得罪了老百姓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看出孟顗不怀好意,存心要搞臭他,于是不等当局下来指示,就亲自跑到文帝面前,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文帝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并没有处罚孟顗,只是对谢灵运说,既然孟顗跟你不对付,你就不要回去了,留在朕身边吧。文帝让谢灵运做了临川内史,跟以前一样是个散官,待遇优厚却没有实权。

谢灵运一想,天高皇帝远,始宁的日子多爽啊,整天游山玩水优哉乐哉,皇帝身边就不自在了,况且伴君如伴虎,没准哪一天就玩完。

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就应该收敛锋芒,可这种想法在谢灵运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人生长不过百年,老憋屈自己不值当。他在临川的表现毫不异于永嘉和始宁,惹来不少当地官员的忌恨和当地百姓的埋怨。久而久之,文帝也觉得谢灵运做得太过了,渐渐不能容忍。

谢灵运真不识抬举,我之所以让你活到现在,是因为我怕担了害贤的名声,你以为我是怕你吗?文帝决定给谢灵运点颜色看看。

在临川没混多少日子,谢灵运就被有司弹劾并通告缉拿。他豁出去了,注定的结局想躲都躲不过,你们不是想让我明正典刑吗?偏不跟你们合作,不合作到底。谢灵运指挥家丁逮捕了前来缉拿他的官员。这个行为是十分严重的,文帝一口咬定谢灵运要造反,将其发配广州。

然而,敌视谢灵运的人,如彭城王刘义康,他的眼中谢灵运狂傲成性,不杀不足以立威,因此他觉得流放发配不过瘾,坚决主张要处以极刑。他还导演了一出劫囚车的好戏,找几个演技实在不敢恭维的演员,扮成谢灵运的党羽,他们聚在桃墟村的村口,诉说一段往事:他们曾经去劫谢灵运的囚车,但没有成功,回来后失去了灵运的庇佑无法过活,不得已只能充当盗贼,拦路抢劫。

刘义康将这件事告诉了文帝,文帝听后十分震怒,联想起谢灵运平时傲慢无状、蔑视当局、不合作的态度,觉得这个人不能再留了,要是不杀死他,他就无法向支持他的寒门士人交待,也无法镇服其他的世族大家。

公元433年,谢灵运在广州弃市而死,时年48岁。尸体暴露街头,鲜血让人触目惊心。谢灵运的死成了解决矛盾的突破口。

谢灵运死的时候很清醒。自己的好日子要结束了,刘孙政权忍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已经坐稳了江山无须再忍了,也无须再用我装点门面了。我失去了仅有的政治价值,即使我做个老实人,从此销声匿迹,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这些目光短浅的兵痞,你们终究是下贱的人,不具备一个高尚的人应该有的胸襟和胆略。

我死于尔等的手中,耻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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