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周明面前,她从来都没有高高在上和盛气凌人的任何表现,只是公务繁忙,实在没有精力操弄家务罢了。现在,她一心想着表现一番,即使是尽一回为人之妻的责任,也能获得心理上暂时的平衡。
东翻西找,江凌说不上该做点儿什么好了。周明做菜尽管不太规范,但基本上适合她和女儿的口味,可谓用心良苦。作为回报,她也想尽量做一顿适合周明口味的饭菜。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周明最爱吃的两样菜是烧鱼和油煎鸡蛋。并不是他特别喜欢,而是在结婚之前去饭店吃饭时,周明每每征求她的意见,只要她说一声“随便”时,周明必然要点这两个菜。
翻腾了一遍,江凌终于发现还有一包处理好了的黄花鱼,便顺手拎了出来。然而该怎么做呢?根据平时的观察,以及用餐时的感觉,其烹制方法,应该是先将鱼过油,然后再用各类调料进行烹制。于是就试做起来。尽管动作十分拙笨,颠倒了烹制程序,还放多了水,加重了盐,可经过一番艰苦努力,最终总算做了出来。但油煎鸡蛋却做砸了。因为油熬得过热,虽然及时灭火,但煎出的鸡蛋还是黑不溜秋,就别说口味怎么样了。
因为没找到干粮,只好下面条。好在她心里明白,面条是不可以做早了的,要等到周明进门后再说。尽管如此,江凌也不禁生出一丝心花怒放的感觉来。将做好的两样菜端到餐桌上之后,才重新坐下来,耐心等待周明的归来。
这时,房门响动,周明终于回来了。
江凌没有过于激动,却立时站起身来,目光注视着房门的方向,似在重新找回,或体验着周明进门之后瞬间的美妙感觉。
但又全然不是,她已经找不回来了。其实也没有必要去追寻那种毫无意义的感觉。还是现实的东西更好一些儿。那么是什么呢?她一时还真难说得清楚。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反正她在有意识,或者说积极地试图改变着自己的形象。起码此刻正是如此。而追求的又是一种什么形象呢?这一点她倒是十分清醒。应该是还以女人那种生之即来的本来特征吧?或者说男人们津津乐道,而又永久追求的那种十足的女人味儿。
她听过这样的理论,即一个温柔贤惠的丑女,可以盖过十个骄横霸道的美女。江凌对自己的评价是,既不是温柔贤惠的丑女,也不是霸气十足的美女,应该算作介于二者之间的那种中性女人。她虽然看不透周明的心底世界,但自己在他的心目中,不至于成为第二种女人吧?
不论站在什么角度,公平而论,其实她从内心赞成这样的理论。所以,当房门再一次发出响动,并且闪现出周明算不得多么伟岸的男性身躯时,江凌便有意拿出一种说不上是矫揉造作,还是自然而然的姿势来,并且努力向前迈了一大步。同时还用微弱的声音主动问候道,你回来了?外面的天气很冷呢,怎么忘记了穿你的羽绒服?
然而,江凌的问候并没有换来同样的结果。
周明定睛看了江凌一眼,却像对待房间里忽然闯进来的陌生人一样,默然无语,神情木然。身上本来没沾有什么灰尘,却故意抖动着,旋即便转身进了洗手间。江凌心里明白,周明显然是为了摆脱一时的尴尬局面,不得已而采取的临时性逃避措施。
可是,江凌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她在耐心等待着他。
不知周明故意磨蹭时间,还是出于什么目的,呆了足足一刻钟时间,才漫不经心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可令江凌不解和失望的是,周明出了洗手间后,依然对她视而不见,像客厅里空无一人一样,又转身进了他的书房。
好在江凌理解对方的心情。尽管不知内里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周明一定受了委屈,而且还是那种令人难以接受,又不便直言表白的莫大委屈。在自己的老婆面前,不管她有多大的身价,应该要表现出男人的尊严来。倘若一点儿脾性都没有,别说有失自身的人格与尊严,连他的老婆都要替他深感悲哀。想到这,江凌不仅没有一点受冷落的感觉,反倒替周明自豪起来。这棵生命中的大树,她期盼着他愈发强壮起来,为她遮阴蔽日,为她驱风挡雨,为她构筑生活的希冀,为她支起远航的风帆。尽管她现在尚不需要。果真如此的话,比起原来的周明来,她感觉他的确往前迈进了一大步。
犹豫了一会,江凌再也耐不住了,便推门进去,试图让他出来吃饭,并且和颜悦色地对他说,先吃饭吧,要不然会凉了的。心里有什么话,饭后再说。
这时,周明已经打开了电脑,正无精打采地浏览着什么。江凌有很长时间没有直呼其名了,已陌生得说不出口来,这时还是轻声喊了一声“周明”,让他先出来吃饭,不然饭菜可要凉了。
周明没有任何反应,依然专注地看他的电脑。
江凌不死心,便悄声走到周明的背后,用手按了一下他的肩臂,轻声道,吃饭了,你猜我为你做的什么?
周明并不理会,依然如故。
江凌便用力晃动他的肩臂。
这时,周明却突然站起身来,江凌还没弄清怎么着,随着一声脆响,一个实实在在的耳光便落在了她的左脸颊上。
手掌落下来,周明也定格在原地,而且眼睛血红,放射出两道凶光来。
江凌感觉脸上热辣辣的,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这一耳光打得太突然了,似受到千斤之力的猛烈撞击,积郁了一下午的沉闷之气顿时烟消云散。
这是她第一次挨周明的耳光,也是一生中挨过别人的第一个耳光。记忆中,脾气暴躁的父亲都没舍得戳过她一指头,就别说打她的耳光了。
可是,在此时此刻,她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并没失去理智而还以报复,其实就是还手她也打不过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县委书记,还是众矢之的的女县委书记,如果到了那样的地步,成何体统?再说,现在各家晚报都在挖空心思,不惜代价侦探这样的社会新闻,不小心让他们给来上一篇,还不一跃成为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啊!
她不仅没有震怒,沉默了一会,反倒这样想,这一耳光打得准,打得狠,打得好!一个文质彬彬的懦弱书生也敢于打人,尽管打的是自己的老婆,从某种角度讲,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想来她为此深感自豪。
相持了一会,江凌就问周明,你何时学会了打人?想了想又说,随便打人,要有理由啊!
周明这才开口,怒气冲冲地说,不仅打人,我还要杀人呢!做贼养汉,一回就惯。你干的那些好事儿,自己心中没数?你是在装蒜呢!
江凌就问,你有什么证据?
周明说,作为全市的重磅新闻,连我们出版社都满城风雨了,还问我什么证据呢?这样的绿帽子,我再也戴不下去了。
江凌没有啰嗦,断然问道,你有何打算?
周明也毫不含糊地说,离婚!
周明如此绝情,江凌已没有好办法,起码现在无能为力。
已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解释多了反倒适得其反。尤其是在这样的问题上。但是,她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这个阴谋的发源地就来自于河东县。相信一个道理,任何事物都是自生自灭。现在,跟周明说一句话都是多余的。好自为之,让周明自己处理去吧。但可以肯定的是,周明会有觉悟和反悔的那一天。而那一天的到来,与形势的发展同步,已经为期不远了。
毫无疑问,在周明到来之前,江凌的一片苦心也随之付诸东流了。这一夜,江凌是在女儿的房间里苦苦煎熬过来的。
第二天一早,按照电话约定,天蒙蒙亮,杨波就将江凌接回了河东县。
离开家门时,江凌只对周明提了一个要求,说苦苦哀求亦可,即不论现在如何,也不管今后会出现什么情况,在生活和学习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女儿。其他的事儿,再重要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