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听闻独孤伶的声音,青辰瞬间惊醒过来,这才意识到她和鹿邑紧紧相拥躺在地上,以世俗的眼光来看是非常不合时宜的,连忙羞赧地松开了鹿邑的脖子,翻身坐了起来,鹿邑也随后坐起。
独孤伶本来还要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几句,却在望见鹿邑身上几处将白衣染得鲜红的血迹之后将骂人的话忘个精光,紧张地将鹿邑扯了起来,上下左右四处检查,确定他受的只是皮外伤之后,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吩咐管事的拿来金创药为鹿邑敷上之后,独孤伶连骂人的念头都兴不起来了,只冷着一张脸,扔下一句“回家”,便跳上马背绝尘而去了。
“伯母她,是不是生气了?”青辰感觉自己闯祸了。
“当然生气了——”霍小蛮轻点青辰的额心,骂道:“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你知不知道,马跑得那么快若是摔下来,轻则断手折腿,重得瞬间丢掉小命。别说你伯母要生气,我都恨不得将你吊起来打屁股。”
“对不起!”青辰有些心虚地说,“当时在想心事,所以没注意,下次不会了。”
“还下次?经你们这么一吓,你伯母估计好长时间都不敢让你们骑马了。”
霍小蛮虽然也生气,却没有负气地一走了之,而是安排了马车将鹿邑和青辰送回了鹿府。
等独孤伶的气消得差不多了,鹿邑和青辰便携手向她道了歉,然后乖乖站着让她训了好一阵,再然后,青辰嘻皮笑脸地抱着她的胳膊没节操没底线地撒娇,终于逗得她开颜大笑,一段不和谐的小插曲就此被遗忘。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美好,经过坠马事件之后,青辰便将心事深深地藏在了心间,她没有勇气将自己的秘密公诸于众,她很害怕,害怕若是鹿邑等人知道了她是妖之后,会因为恐惧而远离她。
每天,青辰都装作很开心的样子陪着鹿邑下棋、练琴,陪着鹿铿、鹿然两个小家伙嬉戏玩闹。
自从回到鹿府之后,鹿邑便迷上了弹琴,鹿邑吩咐管家请了附近一位有名的琴师来教他弹琴。鹿邑或许是继承了他娘的音乐天赋,学得非常快,三个月后,那位性情温和的琴师便宣布,再也没有什么可教他的了,剩下的,便靠他自己勤加练习了。
每日清晨,鹿邑都会练一个时辰的剑,这是凌长风在世时要求他必须做到的。练完剑后,鹿邑通常会陪青辰下两盘棋,然后习一下琴,下午多数和鹿铿、鹿然两个小家伙呆在一起。
鹿铿、鹿然这两个调皮又捣蛋的小家伙令很多人头疼,但在鹿邑面前却乖巧得不得了,因为鹿邑每天都会为他们讲一个个让他们听得如痴如醉的故事,还会教他们制作各种有趣的玩具,在鹿邑身边,他们觉得每一天都新奇又有趣。
转眼又到了盛夏时分,鹿府院子里的荷花开得格外灿烂。接连几日,鹿邑都在荷花池中央的亭子里铺上凉席,摆上矮案,抱了一些书籍悠悠打发时日。独孤伶和青辰另外叫人摆了一张长案,备了冰镇酸梅汤、瓜子、果脯、糕点之类的吃食,倚着栏杆嗑着家常享受炎炎夏日里难得的丝丝凉风,日子倒是逍遥自在。
这段日子,鹿铿、鹿然两个小家伙时常不见踪影,自从听鹿邑说那些有趣的故事都是从书本上看来的,这两个小家伙便吵着也要学习认字,对于这两个小家伙的热情,独孤伶自是求之不得,请了教书先生回来教他们读书认字,每日上午便清闲了下来。
徐徐吹来的荷塘清风使人令人感到舒适之余不禁生起一丝慵懒,继而使人昏昏欲睡。不多时,和青辰倚坐在凉亭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的独孤伶便靠着亭柱睡着了。
见独孤伶睡着,青辰也不见怪,反正每天挨近中午的时候,都会看见她闭上眼小憩一会儿,最多小半个时辰便会醒来。
没人陪她聊天了,青辰便索性坐到了鹿邑对面,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看。只是她识字不多,没一会儿便泄气地放下了书本——读懂那些艰涩的文字实在太难为她了。
双手托着腮定定地望着聚精会神地读着书的鹿邑,青辰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有心事?”鹿邑抬起头望着青辰,微笑着问道。
“鹿邑哥哥,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身边一个很重要的人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你会不会很难过?”
“为何会这么问?”
“因为鹿邑哥哥讲的故事里,有好多原本是很好的朋友,可是忽然有一天,其中一个被发现是妖怪……如果是鹿邑哥哥你遇到了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办?”
“这就什么好纠结的,兄弟依旧是兄弟,姐妹依旧是姐妹,爱人依旧是爱人,像以前一样就好了。”鹿邑笑着说。
“可是你不会害怕么?那是妖怪哎,说不定哪一天就会一口吞了你。”青辰的眸子亮了一下,不死心地追问。
“妖又怎么了?人有好人坏人之分,妖必然也有好妖坏妖之分,如果它不曾害人,且真心待我,我也必诚心待之。”鹿邑轻笑着说。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鹿邑哥哥发现青辰是一只妖怪,你还会对我一样好吗?”
“青辰怎么会是妖怪?”鹿邑笑了笑,“妖怪可不会像青辰这么笨哦!”
“我是说假如……假如啦!”青辰不满意地嘟囔。
“假如么?嗯,假如青辰真的有一天变成了一个妖怪,也还是鹿邑哥哥最喜欢的青辰嘛。”鹿邑宠溺地摸了摸青辰的脑袋。
“真的?”青辰欣喜地反问。
“真的!”鹿邑回答得异常笃定。
得到确定的答案,青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浑身洋溢着喜悦的光芒。
望着快乐得不明所以的青辰,鹿邑忽然放下了手中的书籍,侧着头陷入了深思,似乎心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被触动了,眉头不自觉地微皱了起来。
而青辰,正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所以并没有注意到鹿邑望向她的若有所思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