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邑是人,她是妖,他们,会有结果吗?
青辰不敢去想!在山上守望无数岁月,每日只能听着风声、望着流云、数着星子的日子,仿佛已是漫长的岁月之前的往事了,以前虽会觉得枯燥却还能忍受,可是在人间的这些日子,已经令她的灵魂生出了几丝烟火的气息,若是再回到那种坐看风起云涌的日子,想想都觉得难以忍受。
可是人妖殊途,就连现在的人类躯体都和寻常人有着本质的区别。她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隐约知道,自己的本体内似乎隐藏着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那一日,鹿邑将她的本体遗失,她焦急万分却徒呼无奈,不曾想夜半时分一缕星光落到她身上,一粒泛着七彩光芒的尘土从她的身上飘离,然后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化为一副少女的躯体落在她身侧。只是那少女身上却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没有心跳,没有温度,看起来就像是一具苍白的人偶娃娃,可那却是一具漂亮的人偶娃娃,漂亮到令她忍不住想,要是她能变能那样漂亮的娃娃就好了。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她的灵魂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抽出,灌注到那具人偶娃娃的身上,于是,她变成了一个人类的女孩。深更半夜,谁也没有看见漆黑的街角多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女。少女捡起落到地上的丝囊,摸到一户人家院子里偷了一件晾在月光下的长衫穿上,然后沿着本体,也就是那颗青石的指引来到凌长风和鹿邑所在的院子外。于是,便有了那天清晨的相遇。
如果,她还是以一颗青石的模样留在鹿邑身边,一旦离开,或许她会想念他的体温,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容颜,但却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鹿邑会离她而去便心痛得揪作一团。原来,人会贪心是因为曾经拥有过,如果不曾拥有,心中便会了无牵挂。就像天上的流云,那么多人羡慕,那么多人爱慕,甚至有长情的诗人写下深情的诗句,说愿化作一片烟云,只求与它相伴。但是,流云是世间最自由的物种,从来不会为了谁而驻足,它永远在行走,永远在幻化,它高高在上,圣洁而美丽,所以,求而不得的人们只能将心底的爱慕化为诗句留存人间,却不会贪心地想要和流云共走天涯,相守一生。
如果,她依旧是一颗小小的青石,她不会奢望和鹿邑共守一生,但是,上天却让她变成一个可以自由行走,自由歌唱的人类女孩。在跟鹿邑相处了一年多之后,她的心已经回不到原点了,她喜欢鹿邑落到她身上的温和目光;喜欢鹿邑以丝帕擦去她脸色的黑灰时戏谑而宠溺的微笑;喜欢鹿邑在她闯了小祸时一边笑骂“青辰真是个笨蛋”一边帮她收拾烂摊子的模样;喜欢鹿邑天冷时皱着眉头为她披上御寒的斗蓬时疼惜的模样;喜欢鹿邑心血来潮时以筷击碗纵情高歌的恣意;喜欢鹿邑偶尔酒醉月下舞剑的狂放……
骑在飞驰的马背上,青辰的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这一年多来和鹿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眼泪慢慢地浮上了眼眶,双腿无意识地夹紧马腹,浑然不知身下的骏马在她无意识的驱使下以疯狂的速度奔跑在了跑道上。
尾随青辰之后的鹿邑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令到一向温和的青辰如同疯了一般策马前行,但他明白若不能及时阻止青辰此番疯狂的举动,很有可能会发生很严重的坠马事件。
“青辰……停下,停下……听见了没有……”鹿邑一边大声疾呼,一边用尽全力追赶青辰的马匹,只可惜青辰仿佛聋了一般,对他焦急的呼喊全无反应。
很快,笑眯眯地守在马场边上的独孤伶和霍小蛮也发现了不对劲,两人相视一眼,各自的眼中都闪过了一丝凝重的神色。于是二人命人牵来马匹,双双翻身上马,加入了追逐的行列。一时间,马声得得,尘土飞扬,跑马场上上演了一场生死竞速。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呼啸,扬起的发丝拍打在脸颊上,如被鞭子抽打般生疼。身上的衣服在烈风中疯狂舞动,发出猎猎的响声,由此产生的阻力令鹿邑周身感觉到令人窒息的紧缚感,从未体验过的高速运动令他感觉脑袋一阵阵眩晕,心脏似乎要从喉咙跳出来,引起一阵阵想要呕吐的冲动。
鹿邑忍住身体上的种种不适,咬紧牙关盯着一点点接近的青辰的背影。早在一刻钟前他就不再试图唤醒青辰了,他明白此刻青辰必定是沉浸在一个未知的世界中,身体的五感都暂时被封闭了,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马匹力竭倒地之前将她救下。
眼看着青辰已到了触手能及的距离,鹿邑忽然长啸一声,脚下一蹬,人如大鹏般扑到青辰身后,将她的身子一捞一带,带离了飞驰中的马背。由于惯性力量使然,尽管已经用尽全力调整身形,落到马场外侧的草地之后,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人依旧滚了好几滚之后才止住了身形。
由于只顾着保护青辰,鹿邑身上被硌伤了好几处,疼得他呲牙咧嘴,加上看见青辰身陷险境便一直悬着一颗心,此时确定佳人安然无恙,积蓄的怒气便自心间勃发,忍不住想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只是,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青辰伤心欲绝的双眸时,所有的怒气都瞬间化于无形。
“傻丫头,你这是怎么了?”温和的话语如清风一般吹进了青辰闭锁的心间,茫然地抬起溢满泪水的双眸,青辰“哇”地哭出声来,伸出手抱紧了鹿邑的脖子,伤心地说:“我不要和鹿邑哥哥分开呜……”
“这到底是怎么了,谁说过我们要分开了?”鹿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只是青辰并未回答他的疑问,只是抱紧了他哭得稀里哗啦,仿佛世间所有的悲伤都倾注在了这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里。
鹿邑皱紧了眉头,感受到怀中柔软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着,他不明白青辰的悲伤为何来得那么突兀,甚至比长风叔去世时还要浓烈几分。这傻丫头到底想到了什么,会悲伤到如此害怕?
还没待他多想,只听两声悠长的“噫——”,两匹马便在离他们不远处顿住了脚步,两条纤细的身影从马背上飞身而下,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大踏步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死孩子,存心要吓死人是不是?多大的人了,不知道骑马时分心会很危险的吗?”独孤伶人未至声先至。她真的快要被气死了,这两个小家伙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呆在家里时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好不容易将他们拎出来跑马,却险些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