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就是一个月过去，钟子启等人都已分别落了户口，九个人，落了七处地方，三家壮人，四家汉人，说起来当初还有些波折，天上掉的馅饼，还就有人不敢吃，说服那些老人，还真费了些功夫，基本上，还是银子起的作用。人都快死了，还不抓着机会享受享受，管他们是要借着造反呢，还是通缉的罪犯找地方托庇，反正这辈子也没享福过，有好吃好喝有人伺候，那还顾得了那么许多。
“草泽，工厂地方找好了，你看看这几处哪里合适？”
“这个，我真不懂，办工厂什么只有你明白，要我出个主意弄个章程出来管管人还可以。”
“恩，也是，那好，我就自己定了，老规矩，帐房还是你管。”
“这是份内之事，总不能光吃饭不做事。不过，我听说件事，还是先和你说下，否则这买卖只怕不稳当。”
“说罢。”
“听说这钦州城里内外，都被一个叫李义才，号称‘李半城’的恶霸控制着，满城的生意都要他点头许可才能开张，还要给他干股，否则，不是被火烧就是被人打，再要不就是乞丐堵门做不了买卖。我们是否也先去知会声？”
“哦？有这等事，这人我倒是也听那些铺子老板讲了，号称半城土地尽归他家，就是住的地方都比州衙还大还气派许多，倒没听到这人是个恶霸。也许是他们不敢讲吧。” 钟子启摸着下巴，皱着眉头，“这人你还了解多少？他凭什么能做到这个？”
“这就不是很清楚了，只知道连知州侯槐荫都惧他三分，从来都是笑脸相迎，连自己儿子被他儿子打了都不敢追究，听说他是京里户部有些关系，和广州官场也有些来往，又有个女儿是靖江王妃。再有，他家在钦州已经营三代，只怕衙门内外和各个士绅都已买通，知州不过一外来，又能耐他何，真要是搞乱了，除非彻底扳倒李义才，否则自己只怕也要丢了乌纱，况且这各种税赋等也要靠他帮忙，岂敢得罪。”
“这样？！嘿嘿，还真是够复杂的，看来，不好弄啊。没想到，又摊上个难题，分他些到没什么，就怕他眼红，干脆夺了去，甚至害了我们性命！按你所说，他要拟个罪名陷害我们可是易如反掌。”
“是不错，我这几天也在想着如何应对，却没什么好办法，不能给你分忧，惭愧！”
“这有什么，有难题大家一块想么。这样，我这也想想，等下午福悌、小江和厚来回来了，大家一块琢磨琢磨，我就不信没得办法！”
……
“厚来，你对这个事情怎么想？怎么看？！”
“要我说？嘿嘿，最简单办法是杀了他，不过，我知道行不通，杀了他起不到用处，除非能彻底清除他家势力，还要不被人查到我们头上，这个只怕不太可能！”
钟子启先是一楞，后是一笑，“你吓我一跳。杀人不是好主意，至少总要有个由头吧？替天行道？说得通，但是官府那里可行不通。”
“那，听二哥说说。”
“我，没主意，这个事情很棘手，不解决了就不能安心做买卖，可是，真的难弄，财雄势大，也许只有杀了他行，这人民怨很大，倒也算是为民除害！”
“停，停，你们俩个怎么动不动就是杀，厚来也就算了，怎么连着你草泽都转性了！我们是正经买卖人，又不是强盗。”
“大哥，既然我们俩说的都行，你给个主意吧。”
钟子启看看两人对视一笑，才明白是被这两个给琢磨了，“好，你们两个家伙阴我呢！我说啊，很简单，给你们俩一人一把刀，杀进去！只许活着进去，不许活着出来！”
众人大笑。
笑声落了，钟子启才道，“我想，这个事情一时解决不了，李家的情况我们都未完全了解，何谈应对！我这么想，先主动找上门去托庇，大不了分他两成甚至三成都行，先把工厂开张起来，然后慢慢琢磨对策，借着他的势，能少很多麻烦。另外，草泽，我想把你送到衙门里做书吏，尽快接近知州，摸清他的底细，也许可以合作也不定。厚来，你么，我想让你去做响马，反正你现在落的是壮人户口，正好可以去山区里开寨，壮人以前不也造反过么，应该好拉拢些人，实在不行，我们就用强盗的名义解决了他。小江，你跟在我身边，找些外乡人和这里没有瓜葛的，保护厂里和我，以防万一。福悌，你年龄小，又不引人注意，想个法子混进李府去，探听情报。我么，去拜访下那王八蛋，老老实实开厂，顺便交结官府。”
众人应声，又叹还是老大厉害，这么快就有了办法。只有厚来埋怨，怎么自己好好的要去做贼，这可是刀口上添血的生涯，最是危险，被钟子启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了会，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勉强答应了。
“义微，你和老三说了什么，他居然就愿意了？”
“呵呵，很简单，我给他两千两银子做本钱，这年头，有了钱，还怕招不到人么？再者，我和他说了，有你给他在衙门里通风，官府要对付他，只怕困难！”
“这样，那你这是把我也计算进去了，这要是被发现，我的命也没了，勾结强盗，不光官府，百姓就把我吃了！”
“呵呵，放心，你认为这里的官兵能对付了厚来？！”
“也是，他可是真正死人堆里打滚过的，哪像这南疆平静之地，官兵都是些残废！哦，对了，那个辛诚你准备怎么安排？”
“他？我真忽略了，他啊，是个人才，又因为家里事情恨官府，可是，和我们终究有疙瘩，还真是有些不放心，怎么办呢？” 钟子启低着头，在屋子里绕了几圈，猛然停下，“我以前，有个想法，就是利用说书唱戏这些人帮我们传播思想、探听情报，当时没时间弄，现在好象也不好大搞，你看，让他先去做个调查如何？看看我这个想法可行么？”
“说书唱戏？”戴闵生思考一会儿，眼睛一亮，“义微，这是个好办法，这些人流动范围广，又都对官府不满，偏偏交往广泛，又不为人注意，但是在百姓中却是最好的消息来源，好，好办法！我看应该可以行的通，这样一来，我们这张网可就厉害了，只怕比锦衣卫还要有用。我看可以，让辛诚去先做下也无妨。”
“恩，在底层百姓里，这个却是可以行的通，但是在士林和官府中，这个却不好用，探听不到什么，只能是个针对百姓的大布告网而已。官场之中，我们恐怕还要另行设法才好。”
……
站在码头上，看着太阳下汗流浃背，吃力得抗着装满火柴的木箱的工人，钟子启心下有些不忍，火柴不重，可是为了防潮，在里面放了不少石灰，这个可就重量上去了。
“陈思，你下去吩咐下，从今天起，所有抗包工人薪水加一倍，另外，每天免费供应绿豆汤。”
叫过来的陈思，也是跟着钟子启从台湾跑来的三个天地会成员之一，一个精瘦汉子，三十多岁，本是逃荒到台北的，没想到在台湾也吃了西班牙人不少苦头，到现在都还没娶个媳妇，所以当初一被拉拢，就入了会，现在又跟着跑到钦州，本还觉得命苦，竟是一下成了工头，掌管整个码头，每月好拿五两白银，又管着二十多号工人，这日子，过得真爽。
当下应了声，转回去大声宣布了，引得工人一阵阵叫好。
“草泽，你看我……”钟子启习惯性的叫道，转过头去，才发现戴闵生不在身边，真是，怎么忘了他现在已经纳了工房典吏，这会儿正在衙门里抄书呢。哎，身边没个可以说话的人，真是不习惯，还是亲信太少，人手不足，都派出去各自负责一摊了。想到这，不禁遥望西北，不知道厚来那山寨如何了，可招到人马，一去半月，也没个信，不是有什么意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