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又一声巨响从场中传来。(我为什么要用又字?)众人吓了一跳,张着来不及闭上的嘴望向场地中央,一时之间万籁俱寂,虫鸟无声,只有刚才的巨响在山谷中回荡。
侯雨夏得意的站在两群人中间,将枪口凑在嘴边,吹了吹,有了那么几分英雄的气势。
“乡亲们,大家冷静一下,听我说,有什么事好好商量……”侯雨夏趁热打铁,对着自家的村民宣布着政策。
“夏哥,你回来,我们跟这群兔崽子没什么好说的,打丫挺的。”毕竟村里有后生以前听过这样的响,很快就回过神来,对侯雨夏的处理方式表达着不满,在那里跃跃欲试。
“死六子,你给老子闭嘴!要打老子就先打你。”侯雨夏第一次有了万众瞩目的感觉(其实在宝岛的沙滩上还有一次,不过不是很光彩,记不清楚了),心里美滋滋的,兴奋得准备着发表即席演说,突然被张小六打断,一下急火攻心,跺着脚就要找六子单挑。
“大伙儿别吵吵了,都听侯小哥的。小六子,把弓箭给我放下!还有你王三儿,拿着刀砍柴啊!”张老汉及时地站了出来压服了村民,顺便挡住了侯雨夏。接着终于听见了王强和里长的有些嘶哑的嗓音,村民也渐渐平静下来。
看到自己这边的人安静了下来,侯雨夏转过身来,冲着对面的人群,先是拱了拱手,这才开口,却又像个跑江湖的口气:
“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姐。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大家乡里乡亲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河南府。有什么事,咱往明了里说,犯不着动刀动枪的。”
其实这群灾民也知道这事情还是自己理亏,只不过今天骂上了头,再加上这些日子受了不少罪,遭了不少殃,积聚的怨气一下爆发了出来,这才有了拼命的打算。此时见到村民静了下来,一干人等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挥舞着大棒高声斥骂了。
“要是大家信的过我,先把家伙放下,万事都有的商量。”侯雨夏见着对面的人群逐渐平复,连忙抛出了解决方案:“我也知道众位乡亲现在落了难,这样吧,你们过来几个人,大家聚在一起谈谈,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侯雨夏说完,对面的人群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看着流血事件可以避免,后面一群老弱妇幼也挤上前来看热闹,越发显得混乱。很快的,一个四十上下年纪的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侯雨夏面前,先作了个揖,接着开口询问道:
“不知这位小兄弟可否做得了主?”
“这个……”侯雨夏有点犹豫。这时张老汉他们也走了过来,老爷子拍了拍侯雨夏的肩膀,侯雨夏这才下定了决心:“应该没有问题!”说完还是有些心虚的望了望张老汉。
接着张老汉也上前了一步,拱了下手,大声的说道:
“这位老哥放心,在这村子里,我们这几个人还是说的上话的。”
所谓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双方找到了正主,与村民们喊打喊杀相比,这几人的谈话倒显得有了那么几分亲切,也不理会这会儿风大,就近站在老桑树下展开了谈判。
侯雨夏看着双方热烈而快速的交换着意见,待在一旁,正准备着找个机会查进话头,做第一次发言。却没想到,一个抱着小孩的妇女突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跑到正在谈判的几人面前,也不说话,猛得双膝跪地,身子往下一仆,一手抱着小孩,一手却死死的抱住侯雨夏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大兄弟啊!你可怜可怜我这苦命的孩子吧!好心施舍点东西,我们已经两天两夜没吃过东西啦!”说完不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声回荡在桑树下,雪地间,更是显得格外的悲怆。
侯雨夏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更何况是被一个女人抱着大腿,一时之间臊红了脸,呆在当场,手足无措。
还是对面的那个中年人过来给侯雨夏解了围,扶起那个妇女,口中劝道:
“黎家妹子,别哭了,我相信这里的大哥不会难为我们的,你放心,一会儿就让你孩子有吃的。”
说完又从人群中过来几个人,好说歹说把把这妇女劝了回去。
侯雨夏看着那个小孩,可能也有一两岁了,黑黑瘦瘦的,几条肋骨突显出来,显得肚腹深陷。除了肤色,和侯雨夏以前电视见过的那些非洲饥饿的儿童到没有多大差距。说实话,侯雨夏来这里也见过不少灾民,不过都没有今天这个小孩来的印象深刻。望着那个妇女的背影,侯雨夏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抓了两下,却也什么没有抓住,转过脸来,和张老汉对望了一下,却从彼此眼中看到不知是辛酸还是无奈。
小小的插曲过后,双方很快的达成了妥协,毕竟现在的天气还是很冷的,而且风也越来越大了。张老汉几人决定接纳这些灾民。当晚,一些妇女和老人就住进了村子里,剩下的一些青壮则在雪地里搭起窝棚,先将就着歇下。村民们对于这个决定,也没有表示什么不满,虽然先前基于义愤有了火拼的打算,但是冷静下来,大多还是对灾民报以同情,毕竟许多的村民都是走着同一条道路上过来的,将心比心,也就原谅了这些灾民。
很快的,村民便从自家屋中拿出窝头,干面;棉衣,棉被在灾民中分发起来,又在村口支起一口大锅,煮着小米粥,老杨头也把腌肉扔了进去,就连侯雨夏都跑回家中把自家的米缸倒了一半放在锅里。灾民心中充满感激,不住地作揖道谢,没多久,刚才还要死要活的双方就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只从昨日威震山村后,侯雨夏有了翻身农民当家作主的感觉,对村里的事也越发热心起来。第二天一大早,侯雨夏就早早的赶到村口。
等到了村口,却看见张老汉伙着里长已经和对方开始了谈话,王强则在一旁不时的插着话。见到侯雨夏过来,众人点了个头,算是打着招呼。也许刚才双方谈得不是很愉快,昨晚那人转换了话题,对着侯雨夏勉强笑了笑,说道:
“这位侯小哥可真是厉害,昨晚那事要不是你见机的快,恐怕……”
“黎叔那里说话,都是落难之人,山不转水转,互相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侯雨夏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街头,身在江湖,不自觉的打断了话头,顺口说道。
张老汉听到侯雨夏的话先是一愣,不过马上又想到侯雨夏的来历,倒是有点理解,接着又想起了自己年青时候,心中难免一阵唏嘘。
那位姓黎的中年人见到张老汉听了侯雨夏的话,脸上流露出感慨,赶紧侧过头来继续说道:
“老哥哥,我也知道这事你们难办,可眼下这光景,我们这些人实在没了活路,希望老哥哥你们多多担待一点。”说道最后,也有些哽咽。
“唉!”张老汉叹了口气,不置可否的摇着头。王强却马上接过了话题,道:
“这位黎大哥,不是我们不想帮忙。可你要想想,我们村子也就这么几百号人,如果接下你们,只怕我们都熬不过开春啊。”
“王兄弟,我也知道,……”
侯雨夏听了一会儿,事情也大概知道了。昨晚那群灾民来到后,觉得桑树村的村民不错,感激之余发现恰好小河对面的山坡是个缓坡,于是打算留在这里,等到开了春就在坡上开荒种地。可惜问题在于他们现在没有粮食,如果靠桑树村救济,却也没法让这加起来近千号人吃到明年夏粮收获。
“我们这老老少少就想有口稀粥吊着命,只要开了年,我们作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侯雨夏搞清了状况,姓黎的中年人却已是哀求的口气了。
“其实我们可以种红苕嘛,那个长的快。”侯雨夏决定出个主意。
侯雨夏从小喜欢吃红苕,自己老爸常常看着自己的吃相,教育着自己:
“三年自然灾害那会儿,你爸我就是靠着红苕藤才保住了一条小命,那时要能吃到红苕就等于过年了。”老爸的艰苦奋斗史侯雨夏没有多大兴趣,不过却知道了红苕在灾荒中起到的作用。
“红苕?那是什么东西?”黎东山对能活命的食物有着异常的敏感,不解得问道。
“嗯,就是红薯,长在土下的。”侯雨夏想到了河南这里可能不叫红苕,决定用个通俗点的名字,并附带作了简要说明。
“红薯?还是没听说过。”张老汉继续在一旁摇着头。
“没听说过?”侯雨夏也有些纳闷了,“其实就和山药差不多,不过要大点,还是红心的。”不甘心自己想法落空,侯雨夏接着解释道,也许这里有其它名字吧!
“这个我好像听说过,”这时在一旁闷了半天的里长突然冒了一句。
“真的有这个东西?”黎东山突然看到了希望,声音也高了起来,猛地抓住里长的手臂。
“这个,这个,其实我也是听人说的,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里长被黎东山抓的疼了,支支吾吾半天,却也始终说不出个一二来,黎东山无奈,只好用着哀求的眼神谦卑的望着张老汉。
“罢了,罢了,你们留下吧” 老爷子年纪大了,心肠有些软,做出了决定。
张老汉对侯雨夏所说的什么‘红苕’不抱多少希望,他相信的是这脚下八百里的伏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