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村子的事轮不到侯雨夏操心的,可惜几个月下来,侯雨夏在村民中的影响力不断上升。
首先,有可怜的老虎和狗熊作证,侯雨夏是一个好猎手。虽然村民都知道这和侯雨夏手中那支奇怪的火枪有关,但那个东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玩得转的。张老汉和王强都曾借过去研究,可惜他们除了对瞄准镜能看清楚远处东西感到过惊讶外,对镜中的“∧”符号和什么分划线却怎么也不明白。把枪还给侯雨夏后,张老汉作了总结,从侯雨夏谋杀狗熊的过程来看——首先潜伏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冷静的一枪中的——侯雨夏是干这个的老手。
其次,侯雨夏见识非常广博。曾经走南闯北(在汽车火车上过的),知道不少外面的趣事(部队每周都有时事教育),就连村里那个混小子问他为什么太阳总是从东边升起,他都能做出个解释(毕竟是个初中生,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虽然大家还是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村民对侯雨夏见识的认可。
最后,侯雨夏认得很多字,甚至还有人看见过他拿着一本书在看(感谢祖国,感谢党,九年义务教育下来,侯雨夏这个小地痞也能读书写字,战前集训那会儿,大家还狠狠恶补过繁体字)。读书识字阿,这些都是那些秀才老爷们才能懂得东西。村子里向前除了王强和里长是三字经的水平,张老汉当过兵,认得几个军令外,其他人加起来识的字不超过一箩筐。朴实的村民出于对知识的尊重,对侯雨夏也越发尊敬。如果不是看在侯雨夏整日上窜下跳,没个正形,与村民传统认知中的读书人的形象有太大差距的话,几乎就要改口称他做先生了。
这一切的结果就是如果村子里有什么事,一般都会叫上侯雨夏。有时侯雨夏也能出上几个主意,或者解决几个问题,虽然很多时候还是糊涂,但还有老爷子和里长在那里顶住的吗!村民们自我安慰道,也接纳了侯雨夏作为他们的主心骨之一。比如今天这事,王二狗就匆匆忙忙的把侯雨夏叫了下来。
等到侯雨夏赶到村口时候,局势的发展似乎证实了王二狗的预料。
村口外,映着白雪,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一看就是灾民,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站在那里不住的喝骂。靠前的是一群青壮的汉子,挥舞着木棒,中间还夹杂着几把菜刀。后面的看不清楚,只是不时的传来小儿的尖叫和妇女低声的抽泣。相形之下,桑树村民装备明显高了一个档次。个个弯弓搭箭,挥舞着腰刀,对着对面的叫骂声毫不示弱,高声回应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桑树村民加入队伍,眼看着在人数上逐渐势均力敌。于是村民们的气势更加高涨,不时将羽箭射在当中,或者跳出个人来站在中间挑衅着。如果不是王强和里长在那里来回奔波,压制着村民,估计武斗早已爆发了。
侯雨夏暗自咂舌,自从当年跟着大哥成和对面街火拼被关进派出所以来,好久没见过这么火爆的场面了。不过侯雨夏对这种群殴到还有点经验,知道这种骂得越厉害的打起来的可能性就越小。本来也是,如果双方真有解不开的仇怨,还骂个什么劲,直接就上去刺刀见红了。当然了,也不排除这群人嫌骂的不过瘾,最后动手的可能,不过还好,现在两边都有人在那里弹压着。
估摸两边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侯雨夏在人群中找着张老汉,想弄清状况。转过眼来,就看见张老汉在大桑树下冲着自己招着手。侯雨夏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老爷子,这怎么回事儿?”侯雨夏问道。
“哎!这事弄得……”张老汉先叹了口气,然后说起原委。
……
侯雨夏听完老爷子的解释,一下子哭笑不得。
说起来这群灾民还是村里人好心引来的。灾民大多是偃师人,今年天旱,又有皇庄过来圈了村子里的好地。眼看着剩下的几亩田是交不够今年的夏税秋粮了,几个村民又不愿投充当佃户,不得已,背井离乡,沿着伊水逆流而上,逃进伏牛山中。在山里转了两三月,实在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偶然之间听人说起这里有个桑树村,村民都还仗义,于是拖儿带女的跑过来混口饭吃。也许是灾民实在是饿了吧,几百号人就这么齐齐来到村口的老杨家门口,吓了老杨一跳。接着出来几个人,也不说话,伸手就去拿老杨挂在窗外的腌肉。老杨头不干了,大声嚷嚷着和这群人对骂开来。然后人越聚越多,这边骂一句“强盗,杆子,”那边骂两句“没人性,见死不救。” 相骂无好言,争执了半天,事情也越闹越大。再然后双方有人发生了肢体冲突,最后不知是哪一方先拿出了扁担,直接导致了冲突的升级。最后的最后双方各自从后面找出了木棍,从家里拿起了腰刀准备执行最后解决方案。
还好张老汉他们及时赶到,对面也有老成的人喝住了冲动的后生,张老汉找人去叫侯雨夏的同时,也着人制止着村民的行动。等到侯雨夏赶到时,就看见了面前的一幕。
“那现在怎么办,老爷子?”听完张老汉的叙述,侯雨夏也有些担心,赶忙追问道。
“先得让两群人冷静下来,不然真打起来就完了。”张老汉说着打算,其实他已经在这么做了,只是成效看上去不是那么明显罢了。
“现在两边都在气头上,没那么容易啊。”侯雨夏站着说话不腰疼,在一边发着感想。
“没办法!”张老汉没听出侯雨夏旁观的口气,接着说道:“侯小哥,你主意多,想个办法。先让他们冷静下来,有什么事慢慢商量。”
“这个,我想想。”当了兵,侯雨夏也有了一点责任感,眼前两群人起了冲突,估计至少也有二三十条人命要交代掉,不由得侯雨夏不郑重。
“喊话估计没用,”侯雨夏望着场中正在努力镇服双方的同志,摇了摇头。“自己跑到中间演讲?也不行,自己人这边还认识,对面可不认识,万一一个误伤可不划算。”
“拿个锣弄点动静?”侯雨夏想起了一个惊惊这些人的主意,不过马上就否定了“要是他们以为我是来助威的那就完了。”
……
“暴民,一群暴民,这年头要有防暴车和高压水龙就好了,奶奶的。”没了主意的侯雨夏牙根发痒,骂着娘。挥起手来,不小心碰到了插在腰中的手枪,有了主意。嘿嘿冷笑了两声。
“侯小哥!你这要干嘛!”张老汉看着侯雨夏拿出了手枪,吓了一跳——和侯雨夏接触久了,张老汉大概知道了这个曲尺的作用 ——慌忙的喝住侯雨夏。
“没事,老爷子。你就看好吧!”侯雨夏甩了下头,用手捋着头发,做了一个自以为拉风的表情——侯雨夏现在头发已经很长了,平时也和古人做着同样的打扮,不过今天走的急,没来得及插上发簪,头发散披在肩头,在风中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