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大摇大摆的离去的弘显在苏秩的招唤声中停下了脚步,回头不解地看向苏秩。
苏秩面沉如水,平静地说道:“敢问小兄弟如何称呼?”
“闳显!”弘显疑惑地看着苏秩,显然对方虽然信了他的话,但却还是不愿……,此时任何一个无理取闹的举动都可能导致苏秩将矛头重新指向自己。现在弘显是越来越习惯于自己的这个新名字了。
苏秩双手一揖,道:“多谢公子具实相告!此恩苏某必记于心中,以图来日相报!”
弘显一看,这事也算是暂时的告以段落,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打了招呼,拉着墨菡和闳图二人匆匆而去。
“兄弟,就凭这小家伙的这几句话,你怎么就轻易的相信了他?我老慕可是心里直打鼓呢!”络腮胡子不信地看着弘显等人远去的背影,小声地提醒着苏秩。
“大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一见如故吗?”苏秩并没有直接去回答络腮胡子的疑问,而是问起了与现在的事情一点都不相关的问题,看着络腮胡子不解的摇着头,苏秩真诚地给出了答案:“就是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
“是的,是你的眼睛,从我们第一次相逢,你的眼睛告诉了我,你是真心实意的想与小弟结交,今天我又一次的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以前你的眼中的真诚,所以我信他!只是……”
“只是什么,老弟,我知道你眼睛一眨就是一个主意,可是也不要这样折磨哥哥吧,我可是个急性子,再这样下去,我可真要发疯了!”
苏秩看着络腮胡子抓耳挠腮的样子,今天第一次露出了他的笑容,道:“他只是在说出他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略微的有点犹豫不决。我想,他的名字绝对是假的!大哥,你看他会是个什么人呢?”
“你还看不清楚,我能知道些什么!”络腮胡子自从与苏秩结伴而行以来,是越来越懒得动脑子了,因为他曾经试过就是他自己搅尽了脑汁想出的主意,也不如苏秩随口所说的话管用,这样的一来二去,便有了省下精力,私下里偷偷懒舒服舒服的习惯!
“我觉得此人绝对不是出自普通人家,你见到了他的那匹马了吗?还有那柄没有出鞘的刀!单从这两方面来看,他就绝非凡品,还有他无意中所透露出来的那些自小养成的尊贵风范!大哥,我们今天可真可能是遇到贵人了!”
“贵人?就他?”络腮胡子不信地重复着苏秩的话。
“大哥,你不信吗?”苏秩不舍地看了弘显离去的方向,道:“若不是小弟遇害,我心里着急想要快点调查清楚这件事,我还真想现在就跟着他,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真的,大哥,我觉得他可能就是我们以后可以凭靠的人,我们一生的成就没准就着落在他身上了!”
“不会吧!”络腮胡子大张着嘴,打死他也不可能相信苏秩现在提出的可能性。
“大哥,你信缘吗?”苏秩从深思中醒了过来,小心地问着。
“信,我当然信,咱兄弟俩相遇不就是个缘字吗?”
“是啊!现在我是越来越相信这个字了。从今天发生的事来看,我可以肯定,和儿不是他杀的,但是和儿被杀却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络腮胡子一愣,细细地品味一番,才从苏秩这拗口的话里明白苏秩到底想说什么,不解地问道:“兄弟,那你怎么可以放了那小子离开?为何不当场擒下,然后我们再细细的盘问一番,说不定还可以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来!”
“不可!”苏秩还未等络腮胡子话音落下,急忙反对道:“看他的神色行事,岂是擒下后随便几句讯问就可以问出个子丑寅卯来的!而且我以为他所知道的那些可以摆放在桌面上的事情可以说都已经告诉我们了,而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就是用尽了所有的刑罚,他也绝对不可能向我们再吐露半个字,因为那些他不愿意说出来的话一定涉及到了他的出身来历!大哥——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什么?”络腮胡子双眉倒竖了起来,满脸怒色地看着苏秩,大吼一声:“兄弟难道不信我会把你的事当成我自己的事吗?还是不信我这个人!”
“大哥,不是这样子……”苏秩一听络腮胡子的吼叫,连忙解释着:“大哥,你记得吗?自从你我相识以来,我从来就不曾说过我的家事。”
“嗯。”络腮胡子细细回想一下,道:“好象还真是这样,那有什么,我结交的是你这个兄弟,又不是你的那些个家事。况且兄弟你既然不说,就一定有你不说的道理,有不可启齿的理由,所以我虽有疑问,却也没敢问!”
“什么不可启齿!”苏秩的面上因为心中的悲愤而煞白,双眼赤红几欲喷出火来!
苏秩几经压抑,终于将情绪缓和下来,但那颗泪滴却不由自主地从脸上滑落下来,缓缓说道:“大哥,你知道吗?我从小过得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我年幼时母亲去逝,父亲更在母亲刚刚去世两个月后就把后母娶进了家门。而那个后母,却是世间最最阴险诡诈的人。在父亲面前,我受尽了她的宠爱,可是父亲一旦离开家门,我所要面对的就是连一个奴仆都不如的生活!”
“兄弟!”
“大哥,别劝我,听我说!”苏秩打断了络腮胡子的话,继续说道:“和儿比我小了近十岁,在和儿出生前的那八年里,后母由于没有儿子,更是把她所有的不满全部算在了我的头上,直到和儿出生。”
“我原想着后母那样的待我,可能是因为她还没有孩子的原因,所以和儿的出生,我暗地里很是高兴,满以为从此以后后母就不会再虐待于我,但是我错了,完全的想错了。和儿一岁的那一年,算是我在家里过得最是幸福的一年,而从第二年开始,后母开始变得更加的变本加厉,怎么看我都不顺眼。那时我在家中唯一可以给我笑容的就是和儿。他并不象他的母亲一样的待我,好多时候看我饿着肚子,还会偷偷地从厨房里拿一起东西给我吃!”
“父亲刚开始时还因为思念母亲的关系,还时不时的关心着我,可是都是那上女人,父亲慢慢的也看我不顺眼,我做什么讨好他的事情,都不能够取得他的欢心。”
“兄弟,哥哥帮你,我们这就回去,杀了那女人,帮你报仇!”
苏秩痛楚地摇了摇头,道:“大哥,一日为母,便终身是我的母亲,我怎能不顾孝道而下手杀母?我不能!”
“那你是如何离开家的?”
“万幸的是,父亲虽然自己并不喜欢读书,但是他却以收藏为乐,我每次受了委曲,我都会一个人跑到父亲的藏书阁里用读书来排遣我的郁闷。从那里我知道天下是那么的大,甚至在大清之外,还有英吉利、法兰西、大秦这些国家。十八岁那年我在家中再也呆不住了,独自一人离开家门。”
“这十几年里我走遍了大江南北,其间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但我总算是活了过来!”
“啪,啪,啪”正在两人都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的时候,树林里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鼓掌声,在空旷的郊野里分外的刺耳。
“好一段感人肺腑的往事!”一群蒙着脸,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汉子七零八落地从树林子里跳了出来。
苏秩二人大惊,直起身来,手握剑柄,直视来人,苏秩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其中一人回头看了看左右,笑哈哈地说道:“我们好象是来收取你们性命的人!”
“为什么?”苏秩并没有被对方的嚣张冲昏了头脑,依然不动声色地问着。
“因为你太精明了,竟然堪破了我家主子定下的计谋,你想你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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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干的,我慕原野光明磊落,眼里可容不下你这等奸佞小人,纳命来吧!”
看着慕原野冲动的就要冲上去,苏秩急忙拉住了慕原野,向他使个眼光,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等小民,怎么可能得罪了你们主子?阁下小题大做了吧。”
那人不屑地冲着苏秩一笑道:“凭你们两个也配我家主子定计……”
“住口!”旁边一个体阔身高的汉子打断了那人的絮絮叨叨,说话如同打机关枪一般,道:“不要多言,取了这二人性命便是!”
“扎!”两旁众人齐声应道,单听这声音怕也有七八人之多。一瞬间已将苏秩、慕原野二人围了起来。苏慕二人背向而立,警惕地看着周围形势。
“上,时间不多!”体阔汉子下了最后的命令,这也是他这一生中所下的最后的命令。
苏慕二人合作已久,自是两心相通,几乎是同时出手,一刀一剑分别攻击面前二人。那二人一见之下,慌忙急退,但苏慕久经战阵,怎容他如此轻易脱出剑光之外,二人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紧紧地粘在了他们的身后。眼看便要得手,但此时被攻击的那两人身边的其它蒙面人却已经动了,置被攻击二人于不顾,五支剑芒直逼苏慕二人的要害之处。
此时场面却是极其有趣,苏秩、慕原野要想将那二人置于死地,那自己虽然不致于被杀,在五柄剑的攻击下,想要击杀之后全身而退,却是绝无可能的事。苏秩无奈之下,放弃追敌,急急变招,如同朵朵白梅绽放于剑尖下,堪堪挡下了刺来的五剑。而慕原野得此良机,身形成速,如影随形般,剑光直指面前蒙面人。
那蒙面人一见之下,大惊失色,运尽全力连连后闪,这一个有心而发,一个无力抗拒,一个前奔,一个后退之下,始终无法躲开慕原野的追击,无奈之下,只得拼起一口气,剑起浮影,不顾自己安危,一剑化出三道银光,直点慕原野眼睛、咽喉、心脏处。好个慕原野,面无畏色,身形微闪,竟似身体上下没有了骨骼似的脱离常理不可思忆地扭动了几下,这几下看似容易,但在蒙面人看来却如同遇到鬼魊一般,一怔之下,剑光顿敛,而慕原野也没放过这个天大的良机,在毫不费力地躲开这一剑之后,手中长剑也刺入了那人的咽喉。
这几下飘零讲来极慢,却实极快,电光石火般慕原野已将一人击杀,登时破了这七人习得极为熟悉的七星合击之阵,这也幸亏是慕原野首先出击,使那七人无法在开始之时便形成合击之势,而如今一人即去,登时这伙人的攻击力量下降一半有余,否则这今天这就再多几人也不见得能够全身而退。当然二人并不知道这些。
这里慕原野将那蒙面人击杀于地的这一会儿功夫,苏秩那里可是一人挡下了五个人的突击,而被苏秩首先攻击的那人也在苏秩回挡之时攻了上来,苏秩知道自己若是对上了三个,要取胜本也不难,但却也在百招以外;就是同时上来四个想来也可得个不败不胜之局,但是现在他为了让慕原野尽快击杀一人,一口气接下了六人,就显得有点捉襟见肘,左遮右挡,破绽尽显!
慕原野击杀一人,看看苏秩危急,也不打话,直接加入战团,在以二对六的情况下,险险稳住了局面,一来一去之间,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体阔汉子眉头一皱,喝道:“平日里你们倒是挺威风的,今天到了用时,怎么全软蛋了!”拨出长刀,便要加入战团。
苏慕二人久战不下,心里已是暗暗叫苦,眼见得那体阔汉子也要加入,心里不由叹道:我命休矣!
“你是我的!”一声听来似闲庭信步的轻叹从身后传来,清淅地送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是谁?”体阔汉子停下了脚步,警惕地看着树林之中。而苏慕二人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侥幸,出剑更是有力。
“想来你是一直从京城紧蹑着我的脚步来的,怎会不知道我是谁?八叔若是知道你今日如此无能,还不当场气晕了过去!”弘显随着这句带着讥讽的调侃,从树林后缓步走了出来。
“贝勒爷!”体阔汉子大吃一惊,现在他最不想见到的便是弘显,怎料到世事偏不依他的意愿而变。嘴里不由自主地问道:“你不是离开了吗?”
“你还知道我是谁啊!我离开了怎么来看这出好戏啊!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按律该如何惩办?”弘显再一次地看了一眼场中局势,心下大定。已经因为自己而使几人丧生,现在他是绝对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即使那几个人是自己曾经欲杀之而后快的人。
“奴才……我……”体阔汉子知道今天要遂心愿已是难上加难。眼光急速地扫着周围的动静,嘴里嗫嗫嚅嚅地说着。
弘显走到场边,找了个舒坦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问道:“说说八叔给你们下了什么命令?是要你们带我的尸体回去吗?还有谁知道这事?”
体阔汉子看着弘显坐了下来,心里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因为弘显所坐的位置正好挡住了自己可以逃生的唯一的退路,眼光闪烁着回避着弘显的问话:“阁下说什么话呢,什么八叔九叔的,阁下这些话,我可听不明白!”
“噢,连九叔也出手了!”弘显故作没有听清体阔汉子的辩解,恍然大悟道:“那十三叔在你们离开的时候没交待什么吗?”
体阔汉子再也受不了弘显的质问,大吼一声,手中的长刀直向弘显劈来。也不见弘显如何动作,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体阔汉子的身后。
“既然你什么也不想说,那就只好让你躺下了!”弘显冷冰冰的话语刚刚传入了体阔汉子的耳中,体阔汉子便见到了天下最为诡异的事情!
他看到了弘显,他没有回头就看到了身后的弘显,他想说话,但是嘴只能象鱼一样一张一张的,却发不出任何音节,然后意识便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苏慕二人竭力对抗对方六人,此时的局面正处于一个极其微妙的平衡之中,莫说是弘显,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扔一块石头过去,都可以破坏了这平衡。那六人有人已经看到了弘显将体阔汉子斩于刀下,心一慌,手一颤,这手中剑便失之毫厘,谬之千里,苏秩如何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拼着腿部硬埃一刀,一剑如银河倒卷,从那人腹中刺入,直划了个二尺长的口子,肚子里斩断的、完整的肝肠胃肾登时流了一地,眼见不得活了。而苏秩也没躲过对方的剑,登时大腿被刺了个对穿。其实要说这苏秩这伤原可不用挨的,只是由于场面混乱,而他只知弘显回来了,却不敢分心去细看经过,哪里知道弘显已将体阔汉子刀斩!
这一下,对战格局也由二对六变成了二对五。那胜算在握,弘显也不愿自己再去拈那些污秽的东西,只说了句:“留个活口!”便负手立于一边等待打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