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钮祜禄氏道了别,弘显匆匆走在前往前厅的路上,一路上他思前想后,到底要不要向胤禛提出自己离家出游的要求,他知道以自己的年龄来说,十有八九胤禛是不会答应的,他第一次的痛恨自己为什么只是十岁,而不是二十岁了!虽然他实际上已经经历了二十二个年华,但是在心理上,他却一直都是在儿童期成长,这对于弘显来说,却没有任何意义,除了可以让他有更多的时间用来不断地充实自己以外。
离开吧,不管怎样,一想到赫赫有名的“八贤王”的手段,弘显不由得一阵心悸,小命若是无端丧在此人手中,自己无论如何都心有不甘的!况且——他不由得回想起前世中自己游历南北的生活来,不由得痴了!
“贝勒爷,快点走吧,别让王爷等急了!”旁边的高无庸看着弘显的脚步慢了下来,不由得在一边催促着。但他哪知道在这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里,弘显却做出了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决定。
推门进去,却见胤禛正坐在厅内正中的椅子上,一身便服,手中拿着一本打开的《春秋》,但是他的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游离在虚空之中。听得门响,胤禛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进来的弘显。
“儿子给阿玛请安,不知阿玛唤儿子来有什么事?”
胤禛放下书,坐直身子,道:“起来吧,坐下,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弘显恭敬地站了起来,但是在来历的胤禛面前,他却不敢坐下,只是顺着手立在胤禛的身边,胤禛见了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经常去养蜂夹道看望你十三叔,但却一直不便和你询问你十三叔的情况,你给我说说你十三叔的情况吧!”
“回阿玛!”弘显并不为胤禛此时的要求感到任何惊异之处,他了解胤禛和胤祥的关系,虽不是同父同母,但却比同父同母的胤禵的关系更是相近,若说朝内还有胤禛的朋友或是兄弟,那也只有胤祥一人而已!
“十三叔的身体很好,现在生活上他有阿兰和乔姐照应着,也不虞有什么困难的,十三叔心情也很好,现在是花鸟虫鱼,见什么玩什么,前几月儿子还给十三叔送了一对画眉来着。只是这一阵子外出行猎,儿子还没来得及去再去看看!”
“嗯,如此我也放下心来了,弘显,你现在再去那里走一趟,把这封信交给他!告诉我,我非常需要他的帮助!记住务必要等得他的回信方可回来!”胤禛的话非常的沉重,这让方才还处在快乐之中的弘显一时转不过头来,而自己想要离家外出游历的要求却怎么也不敢在胤禛的面前提出。
“儿子这就去办,阿玛,儿子告退!”弘显依足礼节,向胤禛告别出来,也不召呼任何人,孑然一身悄悄地从角门出来。
一出府来,弘显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中暗暗发闷,什么时候我才能再次自由自在地想怎样就怎样,想去哪就去哪啊!现在虽说富贵之极,但是却不能顺性而为,真是郁闷之极!
但想归想,他却不敢违拗胤禛的意思,更何况几月不见胤祥,他也怪想的!也不管旁边的小贩们特色各异的吆喝声,现在可不是游玩的时间。摸了摸怀里的信,弘显左右瞅瞅,见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注意自己,便混入人群。
七拐八拐,终于来到养蜂夹道,看看四周无人,弘显脚下用力,将身一跃,已经是落在了院内!
自从康熙五十一年九月(公历1712年),皇太子胤礽再一次的被废,被禁锢于咸安宫,而在此事件中胤祥却也受了牵连,原因不明的康熙圈禁于养蜂夹道。而弘显却在多日不见胤祥前来府中,陪自己玩耍后,从方嬷嬷那里打听到胤祥被圈禁之事后,从那天就开始了他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去找十三叔玩,一来可解胤祥内心郁闷,二来现在胤祥手中正有一大把一大把的时间无处排遣,正可以来供我们玩闹。胤祥初见弘显前来,却是惊异不止,整个中午便是打听弘显如何而来以及外面的花花世界了。慢慢的,他也习惯了侄子这高来高去的毛病,也就不再过问,只要隔一段时间弘显可以去看他就好!
在那段时间里,胤祥为解心烦,将他十数年行兵打仗,攻城略地的心得,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弘显。而弘显也不愿白占这个便宜,虽然胤祥是自己最亲近的十三叔!他在看到自从胤祥被圈禁后,由于内心抑郁身体日渐虚弱,便将心一狠,把“青龙诀”的前三层养气之法教了给他,在弘显看来平时给自己讲起统军布阵来极其聪明的十三叔在修练“青龙诀”的养气之法时却是极其的笨拙!以致于现在胤祥才练到了第二层。但是就是第二层,胤祥竟也达到了百病去体,身子益发的壮健了,从他的外表来看,谁会相信他现在是个被圈禁的人呢!为此胤祥还得意地一次次的对弘显说:这内功练起来真是简单,而且效果还特别的好!可是他哪里知道他侄子已经练到了第十层了,如果知道他还不当场气昏过去!
“十三叔,侄儿来给您请安来了!”刚跳进院子里,弘显就直着脖子喊了起来!看守十三叔的那些太监、守卫们早就一次次的经历过“小霸王”弘显的考验,此时听得弘显的声音,却是哪里有可以躲开的地方,就往哪里跑了,哪敢有现出身来阻止弘显的想法!
“小猴子,这一阵子跑哪去了,可想死十三叔了!”弘显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就响起了胤祥豪爽的笑声!紧接着便见胤祥手里还拎着一个花锄跑了出来,弘显这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却原来胤祥此时的胤祥双手双脚俱是泥巴,身上穿着一件仆役们穿的短衫,袖子高高的挽起,辫子随便地盘绕在脖子上,而辫稍上却正在滴着水呢!
胤祥一听弘显的笑声,不由得一怔,回头一看自己的行装,不由得笑骂道:“这小东西,来看十三叔从来就怀没好意,这下又可以到外面去宣扬你十三叔的丑样了!等等,我去换件衣服再聊!”
弘显一把抓住正要返身换衣的胤祥,说道:“十三叔,这才是男子汉的真性情呢!多少人想得却得不到,十三叔却怎么反倒不要了!”
“好了,别给你十三叔灌迷汤了,老实说,这次又跑哪去了,怎么仨月不来看我!”
“去承德行围去了,皇爷爷要所有十岁以上皇孙都去的,我今年刚好十岁就赶上了!”弘显说起行围,心里不由得一阵得意,也不管胤祥一听到行围,就象是猴儿见到了香蕉的样子,继续说道:“十三叔,这次我可没丢咱雍王府的脸啊!”
胤祥正听到妙处,见弘显说到没丢王府的脸就不再说下去了,心里急急地问道:“怎么没丢王府的脸?显儿有什么大表现啊,快快说来,让十三叔也高兴高兴!”
弘显一看胤祥果然如自己所想的一样急切,暗自得意,缓缓说道:“侄儿这次在围场可是出尽了风头了,大小野兽打了不计其数!还得皇爷爷赏了个巴图鲁,还封贝勒呢!”
胤祥一听,围着弘显仔细地看了看,仿佛以前不认识弘显似的,说道:“还真出我的意料,都赶上我了!
高兴的事情说完,弘显并不想马上就将胤禛的信拿给胤祥,他知道若是胤祥一看到信,心思肯定就不在自己身上了,还不如先把自己想要和胤祥说的事全说完了再交给他也不迟!
想及此处,弘显故作神秘地对胤祥说道:“十三叔,这次我想出个题目考考你!”
“小东西,想考十三叔我啊!那你绝对会失望的啊!”
“十三叔,你先别得意!”
胤祥拉着弘显在院子里的凉亭里坐了下来,弘显啜着丫头们送上来的奶子,顺手从地上拣起一根小炭条,就在凉亭的桌子上画了起来。
一不会,辽东至海,朝鲜、日本的概貌就显示在地上!而胤祥则认真地看着,分析着地形,猛的他一怔,说道:“小东西,这不是关外吗?”
弘显听得胤祥道出了地图的出处,也就不再隐瞒下去,只是使劲地拍着胤祥的马屁:“十三叔真是目光如炬,我只是简略的一画,十三叔就认出是哪里了!”
而胤祥虽然对弘显的奉承话却是早就有了防疫了!但是现在他的脸上用“灿如桃李”来形容却是一点都不过分,他咧着嘴,对弘显笑道:“这次想出什么鬼点子来考十三叔了?”
弘显听得胤祥发问,面色一端,指着日本所在的四个大岛,说道:“十三叔,这次攻略的目标就是这四个岛,要求全部占领!”然后指了指朝鲜半岛,道:“从这里出发到这四个岛上最近的距离差不多有三百里!就这些了,十三叔,这下考住您了吧!”
胤祥看着看着,笑容渐渐的不见了,他抬起头来表情复杂地看了弘显一眼,闭上眼睛想了想,问道:“弘显啊,这四个岛是倭人吧,我带兵时曾了解过一些他们现在的情况,所以我只能说,以我大清现在的实力,无法渡海攻占四岛!”
弘显听了胤祥的话,失望地说道:“十三叔,难道我们就攻不下倭岛吗?我就偏偏不信!”
胤祥哪能受得了弘显这样的调调,又是一阵沉默,他看着地图苦苦思索着,但是令弘显更加失望的是,胤祥抬起头来再一次的向着自己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攻陷倭岛,要知道打仗打得并不是前线作战的将士,而是双方的钱粮,按你的说法就是‘后勤’。我这里有四不可为:第一:倭人远居海外,若要跨海击之,必须有战胜他们的船舰,可是我们现在并没有足以胜之的船炮;第二,粮道。若要击溃倭人,必须将朝鲜纳入版图,或是向朝鲜借道击倭,但是现在朝鲜仅仅是向我大清纳贡而已,若要向他们借道,即使可为,我们也要分兵防备他们背信弃义从背后给我们捅刀子;第三,辽东东部大海风高浪急,暗流汹涌,若没有熟悉海上情形的人带路,光是如何渡过大海,就足以消耗掉我们所有的物资了,更何谈跨海远击;第四,倭岛四周海盗纵横,派别众多,而且他们炮猛船坚,实力雄厚,若要攻倭岛,不先灭了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到了他们的近海。这四点一个处理不好,我们就有可能陷了进去,更不要说现在岛上的形势我们并不了解,他们本身的实力又如何?”
看着弘显越来越失落的小脸,胤祥笑着安慰我道:“也不是根本就没有一点点胜算,只是这一战非一月一年所能完成了的,假若我们一出兵,就必须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可是这样一来,我大清被困在战争的漩涡里几年乃至十数年,换来的仅仅是几个远离大陆的岛屿,是不是太不划算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就以资源充足的前提来考虑吧!第一步,要在海上作战,必须先要建立一支天下无敌的舰队,然后出兵辽东,先灭朝鲜,在朝鲜东南方择一良港,建立统治。第二步,以三年为期,在内巩固半岛政权,同化当地民众,在外清剿海盗,打击倭人海上力量,暗地里派出细作,了解倭岛态势,待时机成熟,择一吉日,遣良将,派巨舰,倭人小岛,还不一鼓而下之!”
弘显细细一想,高兴地对胤祥说道:“十三叔,我想了想,您的这个方法,可以归结为十四个字:积累、利舰、借道、戡乱、抢滩、征服、治化!侄儿想得可对否?”
胤祥听完我的总结,高兴地说道:“不错,我的侄儿就是小神童,什么事也是一点就通!但是有一点你没说,而且这一点非常的重要,你知道是什么吧!”
弘显略一沉吟,对照着想了想,手一拍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十三叔,我还真是差点就忘了,还有两个字是:后勤!”
胤祥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听着胤祥的夸奖,弘显也不在意,反而笑着小心地问道:“十三叔,我想要出外游历,可是又怕阿玛不答应,您能和阿玛说说吗?”
胤祥一听,笑道:“是不是又在打十三叔的主意啊!说来听听!说得不好,可别怪十三叔不帮你啊!”
“才不会呢,我知道不论什么事,十三叔都会帮我的。”弘显听胤祥的语气,此事却是十分中成了八分,不由自主地对胤祥撒着娇,笑看着胤祥,道:“十三叔刚刚说到的方法,从头到尾都谈到了人的运用,我想外出游历的时候,找一些根基尚好的小孩子,一来我想让他们陪我玩,二来我也可以把他们训练一下,三嘛也能让他们以后有一个好一点的日子过。顺便侄儿也想好好品味一下十三叔教给我的兵法和阵法。”
胤祥听着这话,心下一寻思,慨然应道:“好,这事我可以向你阿玛提提,但是你要答应我,到时你阿玛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你可不准推辞!”
弘显一听胤祥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附带条件,心里那个乐啊,就差上去亲胤祥几下了!看着自己的事情办完了,弘显从怀里拿出胤禛要自己交给胤祥的书信,道:“十三叔,这是阿玛命我转交给您的信,阿玛说,一定要等您的回复的!”
胤祥一怔,自从自己被圈禁以来,胤禛曾来看过自己一次,但却是诸多阻挠,后来听说还得了康熙的训斥,自己便完全打消了再见胤禛的想法。此时弘显拿出信来,听那口气,心知必是急事,否则胤禛也不会急着要弘显巴巴的送来,还等自己的回音了!
当下也不多言,伸手接过,拿过来一读,却是从头到脚出了一身冷汗,抬起头来目光游离地看着弘显,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弘显见胤祥此情,心中大急,后悔信本来就没有封口,自己却并没有拿出来看一看,忙问胤祥道:“十三叔,阿玛在信里写了什么?您怎么会……”
胤祥被弘显的一阵急问,从迷惘中回过神来,将信递给弘显,说道:“此事也可以让你知道一二,以便将来遇到了自己也有个准备!”
弘显一听这话,心里知道信中所写内容必然与自己有关,好奇之下,也不由得打开看了起来!
“近闻老八欲有事于东墙之下,而今矛头所指处却是显儿,弟亦深知此子对于我等关系重大,不容有虞,更况父子连心,吾亦不知如何自处!而深伏于府中之贼,急切之下却难以查获,故今令显儿前往传信,亦盼弟能思一良方,救显儿于万一!另,外事可谐,内事迷离,望弟勿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