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心性就是如此,你对他好,他便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对你好,不会伪装,更不会有那么多其他的想法掺杂在里面,完全都是率性而为。
七叔的反应让林凡歌感动不已,其实三年之间,这个孩子多少次都在痛苦中想过,甚至后悔过,为什么自己当初会站出来,弄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每每泡在药缸里面痛苦不已的时候,林凡歌便在想,可能是当时情况太紧急了吧,所以我根本来不及去想,甚至林凡歌有时候会觉得,如果让自己再面临三年之前的那一场灾难的话,自己不一定会有当时的勇气冲上去。
林凡歌今年十二岁了,三年之前他刚刚九岁。
从九岁长到如今十二岁,对于这样一个的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或许不是每天衣食无忧、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是像这三年一样,村子里的每个男人和女人看见他都要以自己的恩公来对待。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是要有爱啊,有长辈的关爱,还有同龄孩子之间的友爱。
而这三年以来,林凡歌几乎一下子就完全失去了这些。
村子里的孩子自不消说,自从他“莫名其妙”地满身长满脓疮之后,村子里的孩子就开始跟他疏远起来,没有一个人再肯跟他一起玩耍,更加会在他尽量少的出现在村子里的时候嘲笑着他。
林凡歌并不去幽怨这些昔日的小伙伴,他觉得,如果自己的身边突然出现一个满身长满了脓疮,流着脓水,然后每个夏天都会有苍蝇臭虫像是寻找到了家一样的跟着他的话,自己一定也很难接受的吧。
有时候林凡歌真的很想冲着这些昔日的小伙伴们大喊,你们为什么要排斥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只是长了满身的脓包而已,何况,如果不是我,整个村子早已经覆灭了啊,我变成这个样子,不就是为了救全村的人吗。
可是每每此时,自己的内心便会出现一个极其微弱,但是却又充满魔力的声音,他不言不语,仿佛只是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微微叹息。
可也仅仅就是这叹息的声音,便让林凡歌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村子里的大人们,却是对自己比以前更加好了,可是林凡歌却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林凡歌跟着自幼跟着爷爷,也许是村子里的人看着这个没有爹娘的孩子着实可怜,再加上林凡歌自小便是十分懂事的孩子,所以小村的人对待林凡歌都可以称的上视如己出,可是,自从那次灾难,林凡歌就觉得,村子里的长辈们对待他的感情变了。
是啊,林凡歌明显的感觉到,村子里的长辈对待他再也不像是对待那个他们看在眼里,亲在心里的后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感激,是一种愧疚,还有许多连林凡歌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感觉。
总之,一切都变了。
林凡歌在这里思绪不停的变转不提,七叔那边却是兴奋的像过年一样,三年了,林凡歌的病史压在他心里最大的压力啊,不仅是他,恐怕全村的大人们都是像他一样。
林凡歌从小就是一个很听话懂事的孩子,对他们这些长辈更是尊敬的紧,完全不像村子里其他的孩子一样,用老村长的话来说,看看,看看凡歌跟村子里别的孩子,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村子里所有的长辈们都是喜欢林凡歌的,从他嗷嗷待哺到一直林凡歌九岁的时候。
村子里的大人们经常教在育自己孩子的时候就会拿林凡歌来做例子:看看人家凡歌这孩子,多懂事,多懂礼貌,见人都是笑脸,从来都是不叫人不说话,再看看你,见了长辈连叫人都不会,要不是你饿了会大叫的话,都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诚然,在林凡歌九岁之前,他就是那些个大人口里那个所有孩子都知道的一个,更加痛恨的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不过林凡歌跟村子里的孩子相处的更加的融洽,绝对没有任何一个熊孩子对待“别人家的孩子”的那种,恨不能将其打成白痴的冲动。
而在这三年里面,村子里所有大人对林凡歌都充满了愧疚,和感激,这种救命之恩之下,他们再也没办法将林凡歌当作一个普通的晚辈来看,当看见他满身脓疮的时候,每个人都在下意识的躲避。
连这些人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躲避着什么,但是,总归村子里面没有一个大人敢于面对着,这个只有十来岁,但是却救了全村的性命,然后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后辈。
林凡歌身上的每一块斑痕,每一个脓包,都像是一种赤裸裸的象征,看在每个人眼里就满是愧疚。
三年以来,村子里每一个男人,都不止一次的想过,三年之前能阻止那场灾难为什么是林凡歌,为什么不是自己。
如果是自己的话,那么自己就不会那么愧疚,就不会以自己这堂堂七尺男人身,无法面对一个后辈,尤其是这么乖巧懂事的后辈。
而每次听见一群无知的孩子在街上嘲笑着林凡歌的时候,自己都不敢第一时间的出现,而是等着他匆匆走掉之后,才将一群熊孩子叫到家里,也不管是谁家的娃,先好好的揍上一顿,再让他家的大人来这里领人。
当然,大人们不会跟孩子们说那场灾难的事情,也不会去解释林凡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第一林凡歌曾经这样要求过,第二便是那场灾难实在是太恐怖了,男人们连自己家的女人都不去详细的诉说,害怕这些女人听到会害怕,更加不会对自己家的孩子来说了。
但是就是因为这样,孩子们才一次次的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嘲笑。
天知道,每个大人听见自己的孩子在嘲笑林凡歌的时候,自己的心里是多么的纠结难受。
“村长,村长。”七叔心里无疑也是乱的,三年之间的各种情绪伴随着高兴激动的情绪一个劲的冲击他的大脑,但是自己却不会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情,脚下的速度简直快的离谱,声音高的竟然能惊动大半个村子的狗跟着他一起叫唤。
“村长,村长。”不消一会时间,七叔便冲到了村长的家门口,也不管敲门,径直就冲了进去。
“村长。”好在七叔还是有理智的,知道站在院子里面先喊了一声。
“哎呦,这是着了贼了还是怎么回事啊。”循着声音望去,是一个耄耋老人,不过却不是村长本人,而是村长的发妻。
“呼呼呼。”听见了有人答话,七叔满头大汗,才开始红着脸,站在院子里面大口大口的呼气,可见不是一般的累了啊。
“伢子。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怎么还是这么莽撞啊你。”村长的发妻看着院子里的七叔,好气好笑的说着,还不忘舀了一瓢凉水递给他。
七叔也是村长一家子看着长大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婶……咳咳…咳。”七叔端着水,一边叫着婶子,猛喝了两口,却因为实在太着急,竟然呛到了,也不管不顾,嘴里就喷一口水来。
“哎呦,这是真着了贼了啊。”村长的发妻看着七叔着急的模样,还不忘了笑一声:“伢子咋越活越像个孩子了。”
“婶,我叔呢?”七叔也顾不得婶子的笑,急急的说道:“快,婶子,我找我叔,我叔呢?”
七叔也不管站在院子里面村长的发妻,因为村长家的闺女早就出嫁,院子里面只住着两个老人,七叔也不避讳,直接就冲进了屋子,满屋子转悠了一圈,竟然也没有看见村长的影子,然后急急忙忙的跑出来。
“婶子,我叔呢?”七叔丝毫不管村长发妻惊愕的看着自己,只管着找到村长再说。
“哎呀,我叔呢。我有事,大事啊。”七叔仿佛是不相信自己刚才跑到屋子没见到村长一般,又一次冲进屋子,如果不是不相信村长会藏在自己面缸里的话,七叔一定会把面缸水缸统统打开看看的。
“哎呀。我叔,我叔怎么没了。”七叔找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村长,竟然急的口不择言起来。这说人没了可是人死了的意思,这不是在咒村长吗?
“伢子。你这说的是啥话哩。”村长的发妻是看着七叔长大的,起先他这么折腾,以为是他有什么急事要跟自己老头子说,才要开口说自己老头子一早去了祠堂,谁不想七叔嘴里竟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哎呀,婶子,我说差了。”七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赶忙解释道:“我刚才上地里,路上碰见凡歌这孩子了。”
“咋?你说啥?”村长的发妻一听七叔这么说,心里面一阵子颤抖,三年前的事情,她是完完全全知道的,作为村长的发妻,怎么可能在村子面临灭顶灾难的时候不在场呢。
这时候,老人家一听七叔说起林凡歌,有联想七叔这一阵子的失态,潜意识里,她认为林凡歌的病情一定是恶化了,甚至可能都要……
老人家不敢再想,急急道:“快,你叔在祠堂,你快去。”说着老人家便快步往街上走去。
“哎,婶子,你干啥去啊。我去叫我叔就成。”七叔年轻力壮,三五步就跟上了村长的发妻。
“快去,你快点叫你叔,得上你叔看着孩子最后一眼啊。”老人家说着,眼里早已经流出来浑浊的泪水。
“哎。不是。”七叔这时候才又知道笑了,大叫道:“我是说,我看见凡歌那孩子好了,身上都不流脓了,脓包也少了,少了太多了。”
“吓”刹那间,老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仔细问了一遍,七叔终于也整理了一下思绪,认真的回答了一遍。
“快,你叫你叔。”老人家兴奋的支使着七叔:“哎,不对,你去拿了你叔的锣,敲起来,召集全村的人去祠堂。这是全村的大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