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生死徘徊,又经历了如此巨大的精神波动,林凡歌真的累了,倦怠的如好久没合眼一般,一睡便不知道时日。
那厢间,那个老人终于做出了决定,要带着这个孩子远离尘嚣,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隐居起来,不教授他任何的武艺,只盼着能跟他度过百年,最后看着他死去。
老人终究执着了很久了,或许因为在林凡歌身上终于找到了感动,这个决定做出来,却觉得浑身的舒坦,仿佛这一万年以来压在他身上的重担一下子消失不见了,那种舒爽竟让他觉得是人世间最清爽的感觉。
“凡歌,爷爷会在你剩下的生命里,好好的弥补你所失去的一切。”老人闭着眼睛,如是想着:“凡歌你一定不知道爷爷不会死掉,更加不知道爷爷已经活了一万年了,原谅爷爷不教你武艺,也不教你修炼的方法吧。”
刹那间,老人的眼角又滢出泪水,“并不是爷爷心狠啊,孩子。因为爷爷太了解你了,你一定会跟着爷爷上刀山下火海的,这种命运,这种磨难不应该发生在你身上。如果爷爷身上没有背负那么大的血海深仇,爷爷一定用心的教习你修炼,让你也能逍遥千百年岁。”
人都畏惧死亡,可是在老人看来,不让林凡歌修炼,不让他活上千年百年却是对他的负责人,因为这些年以来,他太了解这个孩子了,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感情占据了他的全部,如果自己是一个没有任何负担的世外高人,又或者这个大陆上面一个超然势力的掌门人的话,他一定把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可是他却不是,命运跟这个老人开了一个不亚于林凡歌的玩笑。
他曾经拥有着完美的家庭,拥有着上佳的天赋,拥有着所有人羡慕的一切。
老人永远不会忘记,在他还是林凡歌这个年纪大时候,他是这个片广袤无银的大陆上,四个超然国家之一的王子。
他的母亲是个幸福的女子,在大陆上,皇室的男子,尤其是皇帝,三宫六院妻妾成群早已经屡见不鲜,可是他的父皇一生却只钟情他母亲一个女子。
他的父皇,创造了这个大陆上,皇帝只有一位妻子的记录,这个记录,早先没有,然而至今也没有被打破。
他的父皇更是文治武功无所不能,攘内安外,国家正是在他的父皇手里达到了不二的顶峰,但是,这美好的一切却突然被打破。
七个一文不名的人士,摇身一变却变成了七支军队的将领,他们用兵如神,手握着百万兵马,仅仅三年之间,七支军队便横扫了整个大陆的超然国家势力,而后一些边陲小国纷纷依附。
自万年之前一次大陆大洗牌之后,整个大陆被一分为七份儿,分别建立了七个国家。
国破继而家破,继而人亡,这是亘古不变的一个真理,更何况是他这种皇族。
三天三夜。
当那个仅用了三年就横扫了这个国度的那个将领,威风凛凛的站在皇宫,站在曾经那个只属于他父亲能站立的地方的时候,他的嘴角挂着冷笑,大手一挥,下方千顷土地的皇室贵族经历了他们人生中最残酷的杀戮。
一个,两个……老人独自藏身在宫墙一个最不起眼位置唯一的一个暗格里面,眼看着那些皇室贵族被打进自己家门的人杀死。
那场屠杀整整进行了三天三夜。
在那场屠杀里面,老人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血流成河。
如果不是他父皇身边的七十名死忠贴身侍卫最后冒死进宫,带着他杀出一条血路,以七十名侍卫尽皆身死的代价救出了他的话,恐怕那个老人在他还是少年的时候就饿死在深宫的围墙暗格之内了。
如今一晃眼,一万年已经过去了。老人叹息着,虽然当初他的仇人已经一个个死去,可是他们的子孙后代却依旧居住在他曾经居住的地方。
一万年过去了,老人的仇恨并没有随着昔日的仇人尽皆身死而减少消弭,反而与日俱增。
如果不是林凡歌的出现的话,恐怕这个老人会一直活在仇恨里吧。
如今老人暂时放下来心里的执着,决定跟林凡歌好好度过一个百年,一时间,竟然沉沉的睡去,在没有一万年以来,每每睡觉都要放出神识,监视着方圆百里甚至千里的每一丝动向。
不知多久时日,林凡歌终于悠悠醒来。此时天边启明星正亮起来。
这些年以来,林凡歌无论是面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任何事情,又或者是对待自己的爷爷,都表现了超越同龄人的成熟,甚至,他也有着超越同龄人的心里境界,否则怎么可能在面对三年前那场巨大变故的时候,毅然而然的挺身而出。
而后在经历了那场变故之后,依旧能够勇敢的生活着,又怎么可能在面对着村子里面孩子嘲笑的时候还能不感到巨大的委屈,更加是因为自己的提议,三年前的那场巨大的变故,只有经历的人才知道确切的细节,而村子里的女人和孩子们至今都不知道,三年场那场变故的细节到底如何。
女人们至今都不知道那场变故的细节如何,只知道最后是林凡歌救了自己的男人,救了全村人的性命。
而孩子们,到如今还不知道他们曾在三年前的某个夜晚,在那个自己的母亲抱着自己整夜不能入眠,在自己父亲也整夜没有回来的夜晚,差一点就悄然的死掉,而救了他们的是那个,自从经历了那个夜晚,便昏迷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就长满了满身的脓包,然后他们日夜欺负的林凡歌。
林凡歌不想村子的女人们知道,不想孩子们知道,是因为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不想再让自己生活了许久的村子,不想村子里面那些淳朴善良的人们心里不安,更不想让他们知道之后会对自己感激。
他是这个小村的一员啊,他永远都觉得,为这个村子做事情,付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都是理所应当的,就像是对待自己的爷爷一样,这个村子也是他热爱的。
“爷爷。爷爷。”林凡歌很想给老人一个惊喜,悄然的走到老人的房门口,悄悄喊了几声,可是平日里只要自己稍有一些动静就能马上出现的爷爷这次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林凡歌站在老人的房门口,停止了叫声,然后慢慢的退出去。
爷爷应该是太累了,这多少年来,爷爷为了我,付出了太多了,现在终于好了,自己身体已经在慢慢转好了,以后应该不用爷爷再操心了,剩下的日子应该就是自己来照顾爷爷了,等爷爷百年之后自己给他风光大葬,如果以后遇见心仪的女孩子,便一定也要把它娶进门,说不得在爷爷百年之前还能抱的上自己的孩子。
一定能的,爷爷身体那么硬朗,林凡歌满怀欣喜,到时候让爷爷给自己的孩子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样——林凡歌,比村子里面别的孩子的名字好听多了。毕竟村子里面的人大都没上过什么学的,叫个名字都是狗子、二蛋,好听点的交个柱子。
林凡歌自然也知道村子的老人都说贱名人富贵,孬名字好养活之类的说法,但是他却一直认为自己的名字是最好的,因为那是自己的爷爷给取的。如果说还有别的因素的话,那就是,他不叫什么狗子、二蛋,柱子,那种村子里的小猎犬也叫的名字。
不管怎么说,林凡歌终究只有十二岁,即使他的经历让他成熟不少,但是,他也终究还是一个孩子。
慢慢的打开街门,林凡歌有轻轻的关上。
街上的晨曦,林凡歌已经三年来没有好好的感受过了,此时村子里面炊烟袅袅,因为时候还早的原因,所以村子里面没有下地劳作的人们,街上只有林凡歌一个人。
不过林凡歌并没有感觉到孤单,这是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村子啊,他撒着欢的围着村子跑了一圈,跑遍了村子的每个小巷子,一直到村子里的男人们纷纷扛着锄头走出家门。
村子还是那么熟悉,仿佛没有变样,只是自己长大了那么一点,以前需要半个时辰才能跑遍的村子,现在却用的少了很多时间。
林凡歌笑着,跑了那么久,竟然也不知道疲倦,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啊,恐怕爷爷也会替自己开心的不行的。
“七叔,下地啊。”迎面撞上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林凡歌满脸笑的打着招呼。
“嘿嘿。”七叔憨憨笑着,看着林凡歌满脸的笑容,七叔道:“凡歌,今天七叔家的粮食收完了,今晚上我让你七婶子包饺子,等晚上去叫你跟你爷爷来七叔家吃饭。”
“嗯。”林凡歌重重的点头,“谢谢七叔。”
“嗯。快去玩去吧。”七叔脸上开满了花。
“等,等会。”七叔只走了三两步,便如同被闪电劈中一样,呆立在原地,然后猛然的回头,正看见林凡歌向前奔跑的背影。
“站,站住。”七叔重重的喊了一声,惊得半个村子的狗都开始叫嚷起来。
“七,七叔,怎么了。”林凡歌的耳朵简直就要被七叔这个汉子的吼声震聋了,赶紧转过身来,满脸错愕,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林凡歌满脸的错愕,七叔使劲吞了几口口水,竟然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是,林……林凡歌?”
殊不知,七叔的表情要比林凡歌错愕百倍不止。
“是啊,七叔,您不认识我了?”林凡歌看着七叔错愕的脸,调皮的一笑。
“凡歌,真是凡歌。”得到了林凡歌的回答,七叔终于从错愕中醒过来,竟然猛的丢掉了手里的锄头,高兴的蹦起来,隔着墙头竟然喊道:“家里头的,那败家婆娘,赶紧给老子滚出来,现在赶紧包饺子。”
“不,不对,我得找村长。”七叔大叫道:“败家婆娘,不要包饺子了。”七叔高兴的都有点语无伦次:“卖肉,老子要拜祖先。”
“哎呀,不对。”七叔也不管更加错愕的林凡歌,高兴的向着村长家方向跑去,嘴里头大叫着:“好了,好了,老少爷们们,今天谁也别下地,咱要祭祖,祭祖啊,找村长,快找村长,好了,好了啊。”
七叔一路大跑大叫,一直到七叔拐过了一个巷子,林凡歌错愕的站在原地,但是依旧能够听见七叔的大叫声:“林凡歌,是凡歌,凡歌这孩子好了。”
“我都看见了,看见了,凡歌这孩子身上的脓包不流脓了,而且少了,好多个都已经干瘪了,赶紧祭祖,一定是祖先显灵了,凡歌这孩子肯定马上就全好了。我刚才看见凡歌笑了,他笑了,笑了啊。”
七叔的声音渐行渐远,一直到消失不见,林凡歌终于从错愕中醒过来。当他醒过来的时候,虽然有过恶作剧的想着自己这么出现在村子里人的面前,让他们惊讶,可是刚才他的心完全是被喜悦占据着的啊,没有一丝故意的成分啊。
但是,七叔的表现却让他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亲情。
猛然间,林凡歌的眼角流出来泪水,这就是村子里人们对自己的爱吧,为了这些可爱的人,受再多的苦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