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进这个宁静的小村,伴着秋风微凉,村中家家户户炊烟刚绝,或也有三五农夫背着锄头去自己家的田地里锄草,家里的婆娘在缝补着破了洞的衣服,又或者赶着还没有下雪之前,给家里的娃儿做一件年节时候才穿的新衣。
也有几个稚子孩童三五成群的蹲在一家农户的门口捏着泥人,又或者哪家没吃完饭便跑出来的孩子,手捧着一个大大的玉米面窝头,嘴里还嚼着一头腌制过的大蒜,也丝毫不顾泥土会弄脏了自己手里的吃食,凑在人群里面笑着,跟其他的孩子玩耍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天真灿烂的笑容。
“你个熊孩子,没吃完饭就跑出去玩,赶紧回家吃饭。”也不知是谁家的婆姨站在自己门口,双手叉着腰,也不修饰面容,隔着长长的巷子在门口叫着,也不论被他喊叫的孩子能不能听见。
“娘,我吃了饭了,都吃的好饱了。”那个举着窝头的孩子赶紧将半口大蒜吞进肚子里,扬着手里的窝头喊道:“吃完这个窝头就饱了。”
“熊孩子,中午别回家吃饭了,回家也让你爹不给你饭吃。”女人笑骂了两句,脸上带着满足笑容往自家院子里走去。
都说熊孩子好养活,将来也成富贵命。此时女人的脸上洋溢着一股子我家的孩子就是熊孩子的笑容。
那女人家的汉子听见自己的婆娘这么说,虽然知道是句玩笑话,但是依旧向着自己家的孩子,笑着丢给婆娘一句话,我才舍不得饿着我家宝贝儿子,那可是给我家传宗接代的。
然后汉子就自顾自的乐,嘴里喃喃道:“你别说,你这婆娘长的不好看,倒是会生养,倒是没白娶了你进家门。”
女人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道:“那你这话说的,娶我进门就为了给你家生个儿子是不。”
“可不咋滴。”男人自顾自的乐,嘴都裂开了花,手捧着烟袋锅子,狠狠的朝着自己的鞋底磕了一下子。
女人听着这话,看着自家己汉子脸上的表情,随手抓起院墙上面挂着的锄头,扔到自己汉子的脚下,虽然还是满脸的笑容,但是嘴上依旧厉害道:“赶紧下地锄草去,把给你生儿子的工具伺候好了,要不然我带着你家儿子改嫁去。”
“贼婆娘。”男人恨恨叫了一句,将最后一口烟狠狠吸进嘴里,顺手把烟袋杆子别进腰间的裤带里面,无奈的捡起地上的锄头,扛在肩头,朝着自家街门口走去。
走了一半,男人又回过头,对着院子里喊道:“别忘了给你家那熊娃做件年下穿的衣裳,还有今天去集上扯几尺好布料,必须给凡歌做件好的衣裳,这孩子,苦命啊。”
“记得了。”婆娘一边收拾着屋子桌子,一边答道。
很快,太阳就完全升了起来,现在已经是秋天,所以阳光也不那么厉害,反而伴着秋风还很舒适,农家人最喜欢这样的日子,气温宜人,而且快到收获的季节,一年的辛劳也终于在这个季节有所收获。
小村偏北一隅,孤零零的站着一座茅草院子。
院子不大,兼三间正房一件偏房。
“彭”的一声,从小院正房左边那个屋子里响起,顿时一股浓郁的黑烟升起,并且伴随着一股子咳咳的声音,黑烟逐渐散去,屋子里一个老人身形才慢慢的显现出来,满头白发,背略有些驼了,看样子也有耄耋之年,可是他手下的动作却十分的凌厉,一个个的收拾着桌子上面的陶瓷器皿,丝毫没有老人该有的迟钝模样。
老人收拾规整东西,走出屋子,阳光照在他身上,才堪堪看清楚他的样子,满头白发,个子不高,满脸的黑倒是不好看出他的面容,但也差不多看出岁月似乎只针对他的头发,虽看不出这老人面容怎么样,但倒是可以看出他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
老人朝着院子的里水缸走去,洗了把脸,不出所料,老人的脸算是很平整的,跟满头的白发很不相称。
农家人日日劳作,大约过了四十岁脸上就不少的皱纹,单看着老人的面容不看他满头白发,和略驼的背的话,放在小村,也就是四十左右的人模样。
老人洗完了脸,将黑水泼在院子里面,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看样子脸上布满了惆怅,接着望了望刚才黑烟滚滚的小屋,又朝偏屋望了一眼,开始不住的摇头,忍不住唏嘘:“这孩子命真就该这么苦啊”。
看着老人眼里失望的神情,那样子仿佛千斤的担子压在心头,却还没有卸掉一般。
“爷爷。”偏屋里面传出来不大的声音,煞是好听,不过从声音判断,应该也是一个稚童。
“饭菜热在锅里面,我昨晚上上山摸了只山鸡,今天是爷爷七十的寿辰,晚上给您做顿好的。”
“诶,爷爷知道了,孩子,辛苦你了。”老人叹息一声,说着,眼角不知怎么就开始湿润,直到两行眼泪流下来。
“爷爷,今天是集了,前半个月我给酒坊的林老板打了两捆柴,跟林老板换了二斤烧酒,您今天取了来吧,等晚上我给您温上。”
听完这话,老人用焦黑的衣角擦了擦眼角的泪,走到偏屋门前,敲了敲门,道:“孩子,今天天儿好,爷爷想上山溜溜弯,你陪爷爷去吧。”
屋子里一阵没有声音,紧接着才传出一声,却没什么气力,仿佛还带着些许委屈,“不了爷爷,我想睡了。您吃些东西也躺一会吧,昨夜又是一夜没睡。凡歌都已经成现在这模样了,好坏也改不了多少。爷爷,您以后也别为凡歌再费心了。”
“我把院门关上,你出门多少晒晒太阳吧。”老人也不再强求,叹息一声,吃了些饭食,又回到正屋左边的屋子里面,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慢慢的偏屋的门终于打开了,一个身影显现出来,个子不高,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麻布衣服,只露出一双白皙的手。上衣连带着一件帽子盖在头上,遮住了额头,脸上还蒙着一块黑色的细布,将口鼻全部遮掩了起来,只留下了一双明亮浩瀚的眼睛。
童真无邪,这一双眼睛如同街上的那些玩泥巴的孩童一般无二,只不过,在这双眼睛里面,还可以看见一丝丝微不可视的憔悴并伴着无奈。
孩童拉了拉帽檐,将整张脸遮的更加深了,慢慢的向水缸走去,一步一步,眼神中的无奈会更多一份,抓起担杖,将两个木桶挑在肩头,深深的望了一眼院门,甚至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恐惧,许久之后,孩童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才慢慢的向院门走去。
孩童挑着水桶行走在街上,躲避着玩耍的孩童,小村那么小,孩童仿佛走了好久才走到村子里唯一的一口水井旁边。
将水井上面辘轳绳子解下,拴在自己水桶上,彭的一声,水桶被扔下了井,随着孩童摇晃了辘轳上系着水桶的绳子,一桶水便打满,然后,费力的将一桶水摇上来。
这是做了无数次的动作,孩童自然不会生疏。
打满了水,孩童讲两桶水担在肩上,又躲避着人群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嘿,快看啊,是林凡歌。是那个满身脓包的脏鬼。”仿佛不知道担水的孩童在刻意躲避着街上玩泥巴的孩童,其中一个瞧见了担水孩子的小孩便大声的叫起来。
一声嬉笑,周围玩泥巴的孩子也放下手里捏了半天快成人形的泥巴,随着开始大声的嬉笑,不少胆子大一点的孩子甚至将满地的泥巴全部丢到那个被他们嬉笑的担水的名叫林凡歌的孩童身上。
林凡歌也没有生气,只是加快了脚步向自己家里走去,仿佛早就受惯了孩子们这样的欺负,只是眼神中的委屈都要溢出。
回到家中,林凡歌将两桶已经被泥巴污了的水沉淀了些时候,倒进水缸里,也没有像其他的孩童一样,受了委屈便向自己家的大人哭诉,默默走进自己的屋子,将沾满泥巴的衣服慢慢褪下,小手慢慢的,却倔强的使劲搓着一块块泥巴。
而此时,虽然屋子的小窗被一层窗纸糊着,却也能透过光线。不算明亮的屋子里,林凡歌——刚才被好几个孩童丢泥巴的担水孩童,身上竟然长满了脓疮,甚至脸上脖子上,无处不见满目全是铜钱大小的水泡脓疮,有些已经溃烂,破口处留着黄色的脓水。
搓完了泥巴,衣服又整洁了许多,林凡歌望着衣服咧嘴微笑,看起来样子却十分的恐怖,继而他赶忙穿上了衣服,带着些许满足的笑容,仿佛得到一件别人家孩子年节才能穿的新衣一般,慢慢的躺回床上,合上眼睛。
睡梦里,也不知道林凡歌在做着些什么,或许是自己满身的脓疮已经消失不见,跟那些玩泥巴的孩童打闹在一起,也或者,他又梦到自己担水的路上被孩童们丢泥巴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