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谊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劝慰,只是默不作声的往火上加柴。一根根硬硬的枯木枝让火烧得哔哔啵啵发出一阵阵爆响,仿佛一条硬朗的汉子发出的一声声不屈的誓言,树枝终是燃尽,风一吹,火红火红的,有些耀眼,教人不敢逼视。
少雄羽突然说道:“对了,你家我大叔的事儿现在还是没有线索。”上官谊嗯了一声,长叹一口气,“都二十五六年了,眼见快三十年了,天下第一神捕都无能为力,还有什么希望。”“先别灰心,这事儿的线索还得在你家我大婶儿那里找。你好好想想,她既然知道真相,为啥要瞒着你,只有三种可能。第一:她与此事有关。”“不可能!”上官谊断然说道。
少雄羽说道:“小哥,你想不想找杀父仇人了?”“当然想,做梦都想。”“你既然想找杀父仇人就得理智,真相不明之前谁都有可能是凶手。”少雄羽见上官谊不说话了,续道:“第二种可能就是凶手势力庞大或是武功高强,这仇你根本就报不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娘不想杀这个凶手。”
上官谊恍然大悟:“明白了,娘自小就不许我习武,更不许我与走江湖的人来往,原因多半就在此了。如此想来,还是后两种的可能最大。”少雄羽说道:“嗯,我也……小心”,伸手去拨上官谊,但听“嗖”地一声,紧跟着“梆”的又是一声闷响。上官谊提足追去,却听少雄羽喊道:“小哥,你追不上的。”回转身来,但见少雄羽自一株老榆树上拔下一物,走近一看却是一支飞镖上带着一张纸笺,打开来靠近火光一看,写道:“欲寻大恶人,先到三界阁!”
“三界阁?我想去看看。”上官谊斩钉截铁的说着。
少雄羽说道:“三界阁在河南府境内,这人不知是敌是友,小哥你别急,等我办完手里的事,跟你一块儿去。”上官谊知道他有公务在身,因说:“龙潭虎穴我也闯定了,老弟公务要紧,不必替我担忧。”少雄羽知道他虽看上去斯文儒雅,实则柔中带刚,言出必行,是再也劝不住的,因说道:“也好,以你现在的武功行走江湖我倒是不太担心,只是有些话却要说给你。正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行走江湖切记要‘紧睁眼,慢说话;不做小,莫托大!’”
上官谊听了嘿嘿一笑,“‘紧睁眼,慢说话;不做小,莫托大!’嘿嘿,还很押韵,此话怎讲?”少雄羽说道:“‘紧睁眼,慢说话’是说遇事说话要谨慎,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要是碰到险情就要小心陪话稳住对方,心里却得急思脱身之计。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后半句是说要是遇上江湖中人,既不可卑躬屈膝,又不可妄自尊大。不卑不亢,才是大丈夫!”“多谢老弟告诫,愚兄铭记在心!”
少雄羽又说了一些江湖隐语,上官谊虽是觉得好奇,可是这些晦涩的暗语比起诗文来,却是艰深拗口得多了,好在他记心甚好,倒也一一记下了。少雄羽又说:“我此去要是路过神兵府的话,就跟孙老爷子说一声,叫他给你打制一把趁手的兵器。”上官谊忙说不用,“集市东头便有铁匠铺,兵器却是不愁!”
少雄羽说道:“得千军万马,不如神兵在手。神兵府的兵器驰名朝野数十年,就连军器监的不少工匠都师从孙老爷子。就拿这英雄劫来说,原本是圣上赐予我爹的,不想半路被独孤霸劫去,如今又流落到江湖上,才引出这么多事端来。这江湖人都知道,行走江湖的要是没有一把好兵器,就和去了半条命没啥两样。”上官谊见说,连连赞叹,称谢一声说道:“却不想一把兵器竟是如此重要”。
少雄羽突然嘿嘿一笑,说:“就给你打制一支判官笔好了,正好你绰号就叫‘玉面书生’得了。”说着哈哈大笑。上官谊也是呵呵一笑,反问道:“行走江湖就非要有绰号吗?有绰号才是江湖人吗?”
少雄羽说道:“这倒不一定,绰号多是别人送的,这里头有敬重、敬畏,还可能是别人的咒骂,原因多的是。可有些人却是自封,可能觉得江湖人都高来高去的没人敢惹,有甜头,就鱼目混珠,放着父母给的名字不叫,偏叫什么绰号,恨不得把父母是谁都忘了才好。什么‘铁掌盖八方’‘神拳震九州’名头倒是江湖人的样子,叫着也响亮,别人要不这么叫他,就跟人急头白脸的。当真要动起手来,却没半点儿过硬的本事。”上官谊早已笑了出来,说道:“还有这等混事?我便是亡命当下,也不干那忘记名姓,背弃祖宗之事。”
少雄羽微微一笑,又是叮嘱一番:“此去三界阁,切记要心思缜密,可别意气用事,中了他人圈套。”上官谊感恩不已。二人又就近找了酒家,喝了些酒,说了些闲话,又是一番惜别之辞后,便即分道扬镳。
上官谊心里计议好了说辞,回到家里同母亲说道近日读书写文心烦意乱,很是不得要领,想出去游学一番,放松心境。时人游山玩水风气极浓,其母又极为通情达理当即应允。当晚又去见了恩师一面,言及此事,只见恩师神情黯然,良久方才说道:“也罢,为师已将生平所学尽数传授与你,只要你练功不辍,日后必将大成。只有一事,你内功根基尚浅,不足以驾驭‘浮云九龙掌’,非万不得已不可妄用,切记,切记!”又说了一些荒诞不经的话,仿佛生离死别一般。上官谊心知师父他老人家一生只收他一人为徒,此次别离不知要何年何月再得见面,强自忍住离愁别绪,强颜欢笑劝慰了恩师一番。
次日临行前其母又是一番叮嘱,而后又特意说道:“谊儿,常言说得好,‘出门小三辈儿’逢人说话要有尊又让,千万别跟人逞强使气。更不要跟那些跑江湖的人来往,平时他们满口地兄弟义气说的亲热,翻脸时害个人比杀鸡都轻松。”
上官谊怀里揣了四五十贯钱,先到集市上挑了匹良马作为脚力。撒了欢儿般的纵马奔驰了大半天,方才歇了歇脚。之后几天就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先前的兴奋劲儿早已消散的差不多了,此消彼长,心中反倒是平添了几许暮霭沉沉的厚重。
这一日信马由缰地赶了半天路程,远远地望见了三界阁所在的大山山巅,心底却隐隐惶恐不安起来,想着真相即将大白,反倒内心惶恐,实在不明何故。上官谊也不理会,扬鞭打马飞奔前驱。所谓“望山跑死马”,何况此时已不再是宽敞平坦的官道,那马跑的极是吃力,忽然身子前倾,仆倒在地。上官谊不及思虑,翻身跃下马背,身子未稳,但听“嗖”地一声,一枚飞镖挟风而至。他顺势又是一个翻身,手中马鞭一抖,已把飞镖拨回原处。
人影一闪,道当中已然站了一个蒙面人。上官谊心里知道是遇到了剪径的强盗,马鞭往怀里一揣,抱拳说道:“穷酸书生何劳大王看顾?”蒙面人一听嘿然笑了一阵,“阁下可是去三界阁?”上官谊知道来者绝非易与之辈,又不知他是敌是友,因问道:“尊驾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