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三迁,肃宗初,为尚书。是时承永平故事,吏政尚严切,尚书决事率近于重,宠以帝新即位,宜改前世苛俗。乃上疏曰:
“臣闻先王之政,赏不僭,刑不滥,与其不得已,宁僭不滥。故唐尧著典,‘眚灾肆赦’;周公作戒,‘勿误庶狱’;伯夷之典,‘惟敬五刑,以成三德’。由此言之,圣贤之政,以刑罚为首。往者断狱严明,所以威惩奸慝,奸慝既平,必宜济之以宽,陛下即位,率由此义,数诏群僚,弘崇晏晏。而有司执事,未悉奉承,典刑用法,犹尚深刻。断狱者急于篣格酷烈之痛,执宪者烦于诋欺放滥之文,或因公行私,逞纵威福。夫为政犹张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绝。故子贡非臧孙之猛法,而美郑乔之仁政。《诗》云:‘不刚不柔,布政优优。’方今圣德充塞,假于上下,宜隆先王之道,荡涤烦苛之法。轻薄箠楚,以济群生;全广至德,以奉天心。”
帝敬纳宠言,每事务于宽厚。其后遂诏有司,绝钻凉诸惨酷之科,解妖恶之禁,除文致之请谳五十馀事,定著于令。是后人俗和平,屡有嘉瑞。
汉旧事断狱报重,常尽三冬之月,是时帝始改用冬初十月而已。
“译文”
三次升迁,肃宗初年,做了尚书。
这时继承永平年间的旧例,吏政提倡严厉,尚书处理案件一般偏于重判,陈宠认为皇上刚即位,应改变前代的苛刻政治。
于是上疏道:“臣下听说先王之政,赏不僭越,刑不滥用,与其不得已,宁可僭而不滥。所以唐尧著有《尧典》,主张‘眚灾肆赦’(译:过误有害,应带缓赦)。周公作戒,‘勿误庶狱’(译:不可错判众狱,应以正道理方)。伯夷之典,‘惟敬五刑,以成三德’。这样看来,圣贤之政,以刑罚为首。过去断狱严明,所以从严处置坏人,坏人既平,必须以宽大为好。陛下即位,大都照此办理,多次号召群僚,大肆弘扬温和之政。而有司办事,没有全部照办,典刑用法,还提倡苛刻。审理案件急于严刑拷打,执法的烦于诋毁欺诈放滥之文字,有的还假公济私,作威作福。为政等于弹琴,大弦急了小弦就会断绝。所以子贡否定臧孙的猛法,而赞美郑之乔的仁政。《诗经》上说:‘不刚不柔,布政优优。’(译:不刚不柔,政治温和。)当今圣德充塞天地,应遵照先王之道,清除烦苛之法。轻用刑罚,以济百姓,推广至德,以奉天心。”
皇上恭敬采纳宠的话,每事提倡宽厚。后来号召有司,杜绝惨酷之刑罚,解除妖恶之禁令,革除前人无罪,文饰致于法中的五十多件事,定著在法令之上。
从此以后,民俗和平,屡有好兆出现。汉朝惯例断案处死刑,常在三冬之月,这时皇帝才改用冬初十月而已。
“点评”
陈宠字昭公,沛国洨县人。他的曾祖父陈咸在成帝、哀帝时代以律令做尚书。平帝时,王莽辅政,多改动汉朝制度,陈咸心里不满。心说贼臣乱子,你要干吗啊!他就忧心忡忡,为国担忧了。等到王莽因吕宽事杀掉不听从自己的何武、鲍宣等人时,陈咸就叹息了,说君子看到细微的苗头就要行动,不要等待一整天。当机立断,别犹豫啊。于是,他就立即请求离职而去。等到王莽篡位,召陈咸以为掌寇大夫,陈以病为由不肯就职。
这时三个儿子参、丰、钦都在官位,陈咸叫他们全部解除官职,父子一道回到乡里,闭门不出入,还是用汉家的习俗在腊月举行祭礼。后来王莽又召陈咸,他就称病重,收敛家中的律令书文,都藏在墙壁里面。陈老爷子就是铁了心了,你王莽算个什么东西啊,乱臣贼子之辈,我怎么可以与你同流合污呢?不但我,就连我的儿子们,也不会上你的贼船!他到最后也没有答应。
陈咸性格仁恕,常告诫子孙道:“替人议法,当依于轻,即使有百金的好处,切莫与人重比。”建武初年,陈钦子陈躬做廷尉左监,早死。
陈躬生了陈宠,明习家业,宠年轻时做过州郡吏,被召到司徒鲍昱府。
这时三府掾属专好交游,以不肯干事为高尚。这是某些机关里的人的通病!不爱干工作,就爱报纸一张茶一杯,轻轻松松挣工分。
然而,陈宠却不以为然,不受那些歪风邪气的影响。他独自勤心事务,几次对鲍昱陈述当代政治。鲍昱肯定宠的能耐,转为辞曹,掌天下的官司。
陈宠不负众望,他的判决都很公平,没有不满足大家的心愿的。断案的事,只要一碗水端平了,那么就不会有冤屈。陈宠可以做得到。
当时司徒处理官司,久的拖延几十年,乱象丛生,实在很不像话。
陈宠替鲍昱撰写《辞讼比》七卷,处理案情的科条,都用事类相从。鲍昱奏上这个,后来公府奉之以为榜样。
从陈宠的祖辈,就有这么一种骨气,那就是敢说敢干,敢于活出个自我来。祖上对王莽看着不顺眼,就坚决不跟他玩儿,那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到了陈宠这里,上班之后,同事们都得过且过,会实干的,不如啥不干的,啥不干的不如背后捣蛋的,那样的机关作风之下,他却能够不为所扰,敢于定下心来,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工作,去奋斗。结果,他走向了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