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所有这一切都表明,《女人》的轰动一时并成为人们长久关注的语言事件,自有其超越历史语境的原因。多年后重读这部作品,我依然震惊于它变化无端的活力、难以言说的神秘和浑然自在的实体性。作为一种基于生命个体和大化宇宙内在同构的意识,即所谓“黑夜意识”的产物,它就像那些由宇宙所孕生的恒星一样,什么时候你把目光朝向它,什么时候你就会感到在它虚无的内部那受控聚变式的猛烈燃烧,感到那在抛射和收缩、转折和回旋之间奇幻莫测的光和影的运动。这种运动犹如印度教中的湿婆之舞,不仅“周身体现出整个世界的女性美”而且在生命——语言的临界点上,使我们同时看到了诗歌之树的叶子、花朵、树身和它粗壮的根。
唐晓渡:《谁是翟永明?》,载《当代作家评论》2005年第 6期。
2.1984年翟永明发表的组诗《女人》及序言《黑夜的意识》乃女性主义诗歌诞生的标志,而后标举女性意识的唐亚平、伊蕾、陆忆敏、海男与之呼应,她们以反叛舒婷一代的角色确证,支撑起足以与男性对抗的女性主义诗歌空间。她们带有“诗到女性为止”倾向的躯体诗学,将目光收束到性别意识自身,大胆袒露女性隐秘的生理心理经验、性行为性欲望和死亡意识,通过倾诉和独白建构诗人和世界的基本关系,叙述气势与穿透力强,结构意绪化弥散化。它以从感觉、思维到话语完全女性化的经营改变了女性被书写的命运,以躯体符号为女性主义诗歌找到了精神栖息的空间。但它只为少数人写作的高度个人化倾向势必减弱共感效应,过度突显性别意识也暴露出性问题上的缠绕和普拉斯似的疯狂情感的弊端。
罗振亚:《一九八四——二○○四先锋诗歌整体观》,载《当代作家评论》2006第 3期。
3.
从更宽广的范畴上说,《女人》开创了一个诗歌写作的时代。在这里,在不露声色的时间面前,翟永明实际说出了一个迟早都将由她说出的命题:把女人当做女人。而在当时,按“朦胧派”诗人舒婷表达的意思却是:把女人当做人。——后者当然是更流行的“主题”。这毋宁已经向人们清楚地表明了:翟永明的时代与别人的时代是错位的。也只有当她找到了(准确地说,是机缘巧合地遇到了)与时间结盟的本己方式,她才找到了诗歌写作内部所需要的时代或时间方式。
敬文东:《从“静安庄”到“落水山庄”——诗人翟永明论》,载《海南师范学院学报》2004年第 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