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现世的角度来看待那部电影,那它肯定免不了受些非议。女同胞们看完电影,无不一脸不屑地一语道破:这种故事,不该被拍成一部美好的电影。我对此也不以为奇。
故事是这样的:男主角和女主角经人介绍,相亲,他们很无聊地履行着相亲程序——吃饭、看电影、喝茶。然后,他们就上床了。简单的铺垫之后,是直奔主题。他们相亲相爱,可是,女主角最终却嫁给了另一个有钱人。已为人妇的女主角依然与男主角保持关系。她有男主角家里的钥匙。他们在简陋的小屋里做豆芽拌饭,共进晚餐,恩爱依旧。最后,电影里下了一场雪,大雪弥漫,天和地都很干净,很安静。女主角一步一步踩着积了雪的楼梯,来到小屋,打开门,走了进去。电影就结束了。
没错,这是一个偷情的故事。
可是,一切都很美好。简单的情节,舒缓的节奏,有着忧郁气质的男主角,淫而不荡的女主角,以及她的浅浅的微笑。简陋的小屋,寻常的生活,豆芽拌饭,安静的雪。他们因为纯粹的相爱才在一起,而不是任何其他的因素。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不被道德和法律许可的故事,所以,它配不上这美好。可是,悖论就在于:我们明明知道那样的美好很危险,却依然不可救药地对它上瘾。
我每年都会参加几次读书会,有时候是坐在台上讲,有时候坐在台下听。年少轻狂的人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却总带着几分悲伤。悲伤从来都不值得炫耀,摆出一副45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势也很傻帽。可是,你言我语之中萦系的悲伤总是挥散不去。话说尽了,出路却迟迟找不到。最后,有人用“无力”这个词作为总结,大家竟都“深以为然”地频频点头。
据说,聪明的商家要把某件价钱虚高的商品卖给顾客,一般会先展示一件价钱更高的商品。其中的玄奥是这样的:在更高与高的对比之下,顾客也就不觉得高了。上面那个关于偷情的故事,纯属忽悠。我真正要讲的故事是下面这个:
我在J站台坐上去C城的巴士。因为是首发站,所以有充足的空余座位可供挑剔,其实也没什么好挑的,为了下车方便,我最后坐在后排靠近车门的一个位置上。车从站台开了出去,我迎面撞到了几束酡红的夕阳。这暖融融的春日傍晚,虽然身在异乡,心里却升起了踏踏实实的欣悦之情。
就是在这种美好的背景之下,那个女孩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该怎么描述我当时的感觉呢?我想到了“眼前一亮”这个被频繁使用的词。她是什么时候上的车?也许她早就在车上了,也许是刚刚上车。她在人群里游来荡去,然后闯入了我的视线。在我看来,她好像是一道闪电,突然而至,猝不及防,却让人满心欢喜。
我觉得以我的拙笔,不能妥帖、确切地描绘出这个女孩的美好。我不想弄巧成拙,那就笼统、务虚地说吧——如果上帝创造极少的完美,来印证人间的诸多残缺,那么,这女孩就是令我无法直视的完美。这种说法未免有夸张之嫌,不过在我看来,事实如此。
很高兴,女孩就在我眼前站定。她的手握住栏杆,眼睛向窗外看去。我偷偷看她,联想到很多与青春和美好有关的词汇,不过,这些词叠加起来也抵不上她的万分之一。她那么自然,我搜肠刮肚,搬出的的词汇都苍白无力。有好几次,我想站起身来给她让座,轻触她的手臂,用温柔的声音告诉她:你坐吧。然后,我会站在她旁边,像一名守卫,并且看似随意地与她聊起车窗外的夕阳和红色云朵。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春梦。她高高在上,我连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我绝望极了。
我在想,如果换一个角度,借用上帝的第三只眼睛,那么,当时的情景恐怕是这样的:一个女孩,站在巴士上,坐在一旁的大叔正用眼睛偷瞄她。大叔的眼睛里,恐怕还有色眯眯的光芒迸射出来吧。那个大叔身背行李,在J站台搭乘此趟巴士去C城。没错,大叔正是在下。
还有一件事大叔不得不交代:他的女朋友就在C城当老师,而他此行,正是为了与他朝思暮想的“亲爱的”见面。
虽然我早作铺垫,讲了那个偷情的故事,但行文至此,恐怕仍避免不了鄙视和讨伐的口水。一个随便的大叔一见钟情地爱上了萝莉,一场白日梦还铺展出这么多的文字——哼!这不是空虚寂寞冷还能是什么!
其实,我真的不在意口水,不然也不会事无巨细地把这件事记述下来。我想说什么呢?我不想讨论道德层面的事情。美好的故事未必被允许,这是世上诸多缺憾之一种,我深谙此理,却也难免忧伤。我想,我大概正在变成一个更柔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