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从英国Charles G。Leland所著的Pidgin-EnglishSing-Song 一部书里,译出短歌五首,算是对于海外的中国民歌,做一个初次的介绍。希望经此介绍之后,能有海外的热心同志,将同样的歌词调查到了寄给本会(北大歌谣研究会)。
所谓Pidgin-English,意译应当是“贸易英语”,因为pid-gin是英语Business一字的转音。但在上海,大家都叫做“洋泾浜话”。据说当初这一种话,是洋泾浜里的撑船的和外国人交际时说的,故有此名。现在洋泾浜已经填去了,说这话的,也已由撑船的变而为包探,买办,跑街,跑楼之类,所以洋泾浜话一个名词,只是纪念着历史上的一件事实罢了。
在发生洋泾浜话一个名词之前,在南洋方面,必定还有一个更早的名称。这名称我不知道。但记得三年前在伦敦,看见英国博物院书目中有一部书叫做《华洋买卖红毛鬼话》。亦许这“红毛鬼话”,便是比洋泾浜话更早的一个名称了。
这种话的构造,用字与文法两方面,都是华洋合璧,而且都有些地域性的。因为上海的洋泾浜话,上海语的分子很多;南洋的红毛鬼话,就是广东语的分子较多。又在前者之中,洋话分子,几乎全是英语,难得有一些法语;在后者之中,虽然英语也占很大的势力,却是法语、葡萄牙语、印度语、马来语等都有。但有一句话很可以说得:浜话虽然不同于鬼话,却决不是上海人与英国人直接合造的,一定是先由鬼话中传来,后来再受到了上海的地域影响,因为有许多字,如吃之为chow-chow,助字之用make,发语词或泛用动词之用blong,过去词之用lo,都很别致,却是两种话里所共有的。
这种语言,一定有许多人以为可笑,不足道。但在言语学者,却不能不认作有趣有用的材料。安见从这种可笑的东西里,不能在语言心理上,或语言流变的哲学上,或变态语言上,发现出很大的道理来呢?但现在我只是要介绍民歌,不能愈说愈远了。Leland这本书,名目就定得很轻薄;书面上画了个掉着大辫的中国孩子打大锣,更觉可恶。可是内容并不坏,所收歌词有二十二章,故事有十二节;《导言》和《告读者》两短文,和末了的两个字汇,也都很有用处。我最恨的是近二三年中有几个伦敦的无赖文人,专到东伦敦唐人街上去找材料,做诗做小说,做的真是只有上帝能宽恕他!像Leland,他虽然轻薄,究竟还做了些有用的事;而况他已经死了,我们可以不必计较了。
Leland书中,注释不算太少,但总觉得不充足,所以我现在所译的,只是最短而且最容易看得懂的几首。便是如此,中间也还有些不甚了然的地方:这是应当向读者道歉的。
后文注释中,凡不能拟为何义者,用?号;姑拟为某义,而未能决定者,于所拟之字后,加?号;助字无关于语句之机能者,用〇号。〔歌一〕小小子儿小小子儿,坐屋角,吃年糕。年糕里,吃出干葡萄,“好呀!我这小子多么好!”LITTLE JACK HORNER(小小子儿)小(小孩名)Little Jack Horner,坐里角Makeesit inside corner。吃那圣诞糕Chow-chow he Clismaspie;他放里面?He put inside tum,已找到一干葡萄Hab catcheeone plum,(惊喜词)怎么一好小子我“Hai yah!what one good chilomy!”〔歌二〕老鼠有一只老鼠,硬要拉出一只钉来。他来说:“我看见了怎么个大尾巴!”“可是我现在拉了出来了,这东西没有用,不好。只是块旧铁,不是好吃的东西。”
要是人费了功夫,做麻烦的笨事,那犹如是把你——呸!那竟是老鼠拉钉啊!THE RAT(老鼠)有一次一只老鼠One-tim one pieceelat拉硬要取出钉Pull hard to catcheenail,而且说当他来And talkee when he come:看见怎么个大的尾“Look-see what larglytail!但是现在我取出But now mygetteeout 这东西无用不好This ting no good-—no how 一块旧铁One piecee oloiron 不是好吃No blongeygood chow-chow。”譬如人失去时光Suppseyman lose time 在一个长的笨的事Bout one long follotale。他把你在呸He takeyouinp‘ho!那全是老鼠和钉It all-same lat an’nail。〔歌三〕鸟两个法国人在广州街上走,看见一家古玩店,是头等第一的好店。中国人把种种道地的东西给他们看,中间有一只描金的鸟,头上是镀金的,也做着翅膀,可以飞得。法国人看见了鸟,说法国话:“Oiseau”;中国人以为法国人问的是“Why so?”,他不懂法国话,所以他用英国话告诉他们:“Why so?-makeesell。”一会儿那金漆匣子的鸟都叫了。法国人又说:“Oiseau”。中国人听见了,还以为他是不错的,所以原是说那一句话:“Why so?-makeesell。”法国人以为他学到了一个中国字了。他告诉他朋友,中国话里的鸟,叫做Makisel。
L‘OISEAU(鸟)有一次两个法国人行走在广州One-tim two Flunsee walkeein Canton,看见一个古玩店头等的店第一Look-seeonepeiceeculio-shop-—firstshopnumpaone,中国人他示与他们种种道地的东西Chinaman he show’umallopukkhating。鸟描金的(?)上头镀金的(?)做飞用翅膀Birdeepaint top-sideplate-—makeeflywithwing。法国人看见鸟法国话说鸟(法语)Flunseelood-see birdee-Flunseetalk“Oiseau”;中国人他以为法国人问怎么的(英语)Chinaman he tinkeeFlunseeask“Whyso?”他不知道法国话所以他告诉He no savvy Flunseetalk,so he make tell 与他们用那英语怎么的卖的Toum in the English-“why so?——Makeesell”一会儿在上漆器匣子一切的鸟叫Bymbyon lacker-box all-same birdee playin 法国人看见它说鸟又Flunsee-manlook-seeit,talk“Oiseau”again,中国人他听见了以为他知道不错Chinaman he hear-lo-—tink he savvy well,所以说原是那事怎么的卖的So talkee all-same pidgin“Why so?-makeesell”法国人以为一定(?)他已习(?)字Flunsee tinkee sartinhe had larneeword,告诉那朋友那(makeesell的音)是中国当作一鸟Talk he flinthat makisélbechinaforabird。〔歌四〕鸽子鸽子做窠,做在庙宇顶上,高得和天一样。一只老母鸡,要知道为什么鸽子做窠做得这样高。鸽子说:“朋友,你知道,我要我的眼睛看得灵清些——有时我要找食吃,有时老鹰要来捉我。”若然一个人是高明的,他就当常用鸽子的眼。那一个人的眼光是好的,他总是升得高高的。
THE PIGEON(鸽子)一只鸽子做窠One pieceepigeon makeenest 在顶上一神庙高到天Top-side one Joss-house up to sky,一老鸡他要知道one old hen he wantcheeknow 何他那鸽子住那样高What for he pigeon lib so hight。那鸽子说你知道朋友He pigeon talk,“You savvy,flin。我的眼很好看见My eye make vellygoodlook-see 有时去找吃的东西或者是Sometime to catcheechow-chowor 当到鹰来此地捉我When hawk come thissidecatcheeme。”譬如一人是高明的Suppseone man belongeysmart。他常常用鸽子眼Heallo-waycatcheepigeon-eye:什么人他好看察Who-man he makee goodlook-see,那人他常常升高T‘hatmanheallo-wayliseehight。〔歌五〕卖玩物的人的歌笑致弥弥的小妹妹,红桃活血的小弟弟,要不要买我的小玩意:小鬼头儿泥土做;小毒蛇儿会走路;黑蜘蛛,红眼睛;小青龙,吓死人;这些有趣的小玩意,卖给中国小弟弟。THE TOYMAN’S SONG(卖玩物的人的歌)笑的女孩玫瑰的男孩Smiley girley,rosy boy,譬如买我的玩物Sposey makeebuy my toy;小鬼做用泥Little devilosmake of clay,可怕的蛇爬开Awful snakey clawleyway,大黑蜘蛛眼睛全红Glateblack spider eyes all led,龙适应于吓死Dlagonsfit to scareedead。这些?种有趣玩物Dis de sortey plitytoy 卖与小中国男孩Sell to little China-boy。
上方一五两首,觉得颇可译成中国式的歌,其余就不能硬译。我现在觉得过度的直译,结果要闹成《华英进阶》里的字语功课,实在不大好。所以这次的译文,并不太直。
我觉得中国内地的歌谣中,美的分子,在情意方面或在词句方面,都还很丰富,这海外民歌中,就太缺乏了。我们想到支波西民族,他们也是漂流海外,也是造成了一种特别的语言,而对于欧洲近代文艺上,可发生了不少的影响(尤其是在美的方面),这里面的理由是很值得研究的。
我很想把其余的十七章歌完全译出(最好的几章在这里面),现在却没有这工夫,因为译起来,写的时候很少,写以前的研究,可不是一两点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