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若是让臣操持神机营火器制造一事,臣举荐一人,可以胜任,臣弟子孙元化,颇识火器制作,尤擅造炮,臣与西洋人处得知,西洋火炮,威力惊人,若辽东之局,皇上以守代攻,则与城上垒造炮台,则杀敌无算,若于野战,当辅以战车,胜弓弩百倍!”徐光启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说着说着,便自然起来。说起多年来的梦想,也不管今天会不会被天启帝采纳,还是大胆地说了出来。
朱由校一愣,这老徐果然是了得,炮台知道也就罢了,居然还知道战车,战车上装上火炮,那不等于山寨版的坦克了?坦克可是陆战之王,从横驰骋,别说跟步兵相比,就算是与骑兵斗法,也是胜算占了九成!这样的稀缺人才,只让他去操持火器,的确是大材小用了。
“朕对徐先生,是仰慕已久,前番朕便与孙先生提及,朕欲改制京营,练神机营兵士三卫合计一万六千八百员,全部辅以火器,并配备火炮战车,朕便委任徐先生总督神机营,带兵部侍郎衔,不知徐先生允否?”朱由校赶紧改变主意,造火器的事情,就交给徐光启那学生孙元化,而将整个神机营都交给老徐去练兵。
徐光启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行礼道:“臣斗胆进言,臣先前以詹事府少詹事兼河南道监察御史的新官衔督练新军,然用兵之道,全在选练,选需实选,练需实练,不可行郑贾求死鼠、叶公假好龙之事,臣练兵之时,兵员紧缺,饷银全无,议臣掣肘,使臣举步维艰,若皇上委臣以此重任,臣恳请皇上拨饷拨人,勿听小人谗言,使臣掣肘,扰臣谋算。”
朱由校也站了起来,这样一来,孙承宗也不得不站了起来,但朱由校一把将两位先生按了下去,在他们面前踱步了两个来回,这才停下来说道:“朕意已决,欲强国者,必先强其兵,欲强其兵者,必先利其器,朕欲强兵,当从火器起,明日朕便传旨,点孙元化操持神机营火器制造事宜,徐先生总督神机营,赐尚方宝剑,代朕练兵,至于所拨银饷,徐先生一旦开口,朕不少分毫,若户部囊中羞涩,那朕便从内帑中拨取,绝不误徐先生之大事,亦不派中官监军!但还望徐先生告知朕,神机营全然练就,需多少时日?”
徐光启盘算片刻,开口回道:“回皇上,方才皇上说神机营三卫一万六千八百员,臣建议,每卫五千户,其中四千户为火枪营,而一千户为火炮营,臣方才计算过了,千户火炮营,可拥火炮战车五十辆,其中臣以为,半可由朝廷自造,半可向西洋购买,倘若依此算来,当需一年时间才可有所成,三年方可有所大成,第一年所耗银两当为一百六十万两,后二年每年所耗银两而一百万两。”
朱由校一听,心中肉疼不已,内帑中原有白银九百七十余万两,但已经被自己花去了近三百万两,再这样如流水一样地花费下去,只怕是神宗皇帝多年的积累,要被自己一年花光了。但倘若顺着原先的历史发展下去,便是坐在银山上,又有何用?
“朕方才说了,徐先生所提,朕无一不允,朕明日便下旨,着户部先拨银六十万两,所剩一百万两,来年一定付清,绝不拖欠分毫。”朱由校想来想去,太仓库中的银子,也是自己的钱袋子,可不能什么事情都动内帑,况且练兵本来就应该是朝廷的一大支出,先前命孙承宗改制京营,已经拨了内帑两百万两,现如今让户部拨银,理所当然。
“臣得皇上知遇之恩,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徐光启颤巍巍地跪拜下去,他早年起即关心兵事,见辽东局势糜烂,更是心急如焚,奈何朝中尽是酸腐之士,朝廷也不真正听从他的意见,当初让他练兵的时候,便是要人没人,要银没银,最后他干脆气得去天津卫“养病”去了。可新天子一登基,大有焕然一新之感,奋然有中兴之象,并且对他如此信任,使得他仿佛遇到了知己一般,而这个知己不是别人,正是大明天子,有了天子的支持,多年的梦想可以实现,不由得感激涕零。
“徐先生国士无双,岂能轻言‘死’字?”朱由校将他搀扶起来,笑道,“朕希望徐先生长命百岁呢。”
“谢皇上!”徐光启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徐先生,朕听说你与西洋人交往颇深,能否为朕招揽一些西洋人才,协助先生练兵?”朱由校接着提出了一个让徐光启、孙承宗都目瞪口呆的问题,本朝以来,自神宗皇帝允许西洋传教士利玛窦长住京师,建教堂传教以来,对西洋人已经较为宽容,但却从来没有将西洋人引进到朝中或者地方上为官,更别提引入军中了。
“皇上圣明,臣亦以为,西洋之术,多有胜我朝者,皇上若能容纳四方所长,必能驱逐鞑虏,中兴大明!”徐光启赶紧回道,这个机会实在难得,传教士们传教,历来都是遮遮掩掩,倘若皇上能重用西洋人,对传教士们公开传教,将有不小的帮助。身为天主教徒的老徐,还是希望天主教能够在大明发扬光大起来。
朱由校呵呵一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汉唐胸襟广阔,容纳异邦英才,方能迎来全盛之治,我朝于此,多有不足,朕将替列祖列宗弥补缺憾,使我大明,永立不倒!”
徐光启听了这番话,心中大喜,不多时便告退出去,不顾老迈,一路小跑着出了紫禁城,赶紧将这个振奋天主教心的消息,告诉那些西洋朋友们。
至于孙承宗,朱由校却没有让他走,而是要询问一下最近他改制京营的情况,孙承宗微微一皱眉,回道:“回皇上,京营经臣亲自点检核查,共计兵员二十一万余,皇上精练京营,裁撤冗员,一下子减去八万多人,臣恐八万虎狼突然裁撤,遣散回家,恐生变故,还望皇上三思。”
朱由校眉头一皱,这老孙说得也对,八万人都是兵油子,一下子让他们丢掉饭碗,可不是那么好整的,但一想起前些时候熊廷弼上的一道奏疏,顿时有了主意,呵呵笑道:“孙先生不必担忧,辽东经建虏战祸,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计,辽东多是荒芜之地,可让这裁撤兵员,自愿赴辽东者,赏田八十亩,划为军屯,每年只需交纳十分之二给辽东大军,其余可自留;不愿去辽东者,每人发银十两,返归原籍,安家置业,不过孙先生,要恩威并施,告谕他们,若谁胆敢贸然生事,为害乡里,立斩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