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拉出去两个官员,朝会上顿时鸦雀无声,谁都看得出来,皇上现在是龙颜大怒,先前不少人还担心,一个十几岁的文盲皇帝,如何能够治理庞大的帝国,但现在见天启帝神色言语之中,半点儿怯场的样子都没有,第二次朝会,便打了官员板子,只怕日后更难伺候。
“皇上!”一直以来都沉默着不说话的杨涟突然开口了,杨涟在新君登基过程中,几天来须发皆白,对皇家对皇帝的忠诚是没有任何疑问,因而朱由校登基之后,以他为先帝顾命大臣的名义,加封他为左副都御史,见他说话,朱由校向前跨了一步,显出认真听的意思来,以示敬重。
杨涟朗声奏道:“皇上,自古以来,明君纳谏,使言路畅通,则天下斐然,皇上普一登基,便廷杖言官、大臣,恐使今之后无肯进谏者,此二人虽言语犯上,但念其一片忠心,还望皇上开恩,免去这三十杖。”
刚才魏应嘉替刘国缙求情,被连累得一起挨了板子,大家都以为皇上是在气头上,此刻谁出来求情就会一起跟着挨揍,因而见到杨涟开口,大家心都落了下来,杨涟是顾命大臣,在新皇登基过程中又出了大力,应当不至于会被拉出午门外廷杖。
“杨爱卿,”朱由校干脆顺水推舟,“既然杨爱卿说了,三十杖就免了,改为罚俸半年。”
传旨太监飞快地朝着殿外跑去,杨涟也退了回去,文武百官也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众爱卿,还有何事要奏?”朱由校扫了一眼下面的众文武。
“臣孙如游有本。”新晋阁臣老孙头声若洪钟,往前微微一跨,高声说道,“礼记云,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又云,婚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皇上今年十六,而宫中无人照应,当早日于民间择女娶之,广布子嗣而继宗庙社稷。”
朱由校一愣:劝我娶老婆的?自己在后世活了三十岁,还没有来得及结婚就匆匆来到天启朝,天启帝的这个身体是十六岁时的身体,发育得也不错了,不过这么早就结婚,是不是不益于身体健康?明清不少皇帝年纪轻轻地就撒手人寰,跟结婚结得太早有没有关联?历史上的天启二十出头就挂了,咱可不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朕尚年幼,不必急着大婚,再者,皇祖、皇考匆匆崩逝,按礼制,朕当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再议大婚之事不迟。”朱由校赶紧摆摆手,推辞道。
“皇上,我朝武宗皇帝崩而无子,皇上应引以为鉴,多纳妃嫔,增广子嗣,则上可继宗庙祖宗,下可安海内人望,至于为神宗、先帝守孝,孝者,德之本也,子曰:‘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皇上存子嗣,于神宗皇帝、先帝,乃是大孝,于祖宗社稷,乃是大道,望皇上三思。”孙如游并不肯相让,还搬出圣人之说来。
这事情也无关紧要,而老孙头又是新晋阁臣,不给他点面子似乎说不过去,因而朱由校便答应下来——这也不是最紧要的事情,答应下来也无妨。
退朝之后,朱由校还在想,原天启帝的皇后张氏,颇有贤名,始终与客、魏不合拍,而且在崇祯登基的过程中,也立下过汗马功劳,真不知道,自己来到这儿之后,会不会因为蝴蝶效应而与这样一个贤后失之交臂?据说张MM倾国倾城,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福气!
回到乾清宫之后,竟然又接到了魏应嘉等几个御史的奏疏,大意还是要裁撤熊廷弼,启用袁应泰经略辽东。朱由校不由得一头火起,找来几个小黄门,让他们将这几封奏疏烧掉。
刚将这些恼人的奏疏烧掉,又有一封奏疏递了过来,却是王安所写。昨天圣旨一下,任命王安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今天他却上了这道奏疏,说推辞不干,这倒让朱由校纳闷不已,做太监能够做到司礼监掌印,那简直就是广大太监们梦寐以求的事情,因为这就意味着他做到了太监界的头把交椅。王安还算是个正直的人,为何会推辞不干?
“哥儿饿了吗?”正寻思着,客巴巴却又端着一些点心进来了,她进出乾清宫,也不需要人禀报,径直进来,浑然是自己家一般。
不过还真有点饿了,这客巴巴的本事也算是不小了,每次都能猜到天启帝要进餐的时机,然后端送过来。
“哟,哥儿愁眉苦脸的,是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客巴巴的眼力真是非凡,一眼竟然就瞧出了朱由校此刻正在想着心思,历史上的天启帝宠爱客氏,可见却也不是平白无故的。
“王安这老奴才,朕让他掌印司礼监,他居然上奏疏辞退不做,不知是何道理?”朱由校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然后说道。
客巴巴呵呵一笑:“皇上还是准了王公公吧,王公公身子一向不好,体弱多病,而司礼监掌印诸事繁杂,皇上当体恤王公公,待王公公身子好一阵子之后,再行任命,眼下可令魏忠贤为司礼监秉笔,代掌司礼监。”
又提到了魏忠贤!朱由校心中不由得一动,魏忠贤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对付起一些不听话的官员来说,的确是把好手,诸如魏应嘉等几个御史,一而再再而三地公然违抗我的旨意,是必须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帮言官,自己一定就是干净的?让东厂锦衣卫仔细查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把柄。
如此一说,倒不如让魏忠贤提督东厂来钳制文官,当然,他也知道,这些事不能做得太过,否则“昏君”的骂名是少不了的,因此在魏忠贤之上,还得用王安压住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让王安掌印司礼监,而让魏忠贤提督东厂。
按照祖制,提督东厂的太监必须是司礼监秉笔,干脆就遂了客巴巴的愿:“既然是客巴巴推荐,那朕就允了,明日便升魏忠贤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
“哎呀,那我就替忠贤谢谢皇上了。”客巴巴激动得跪拜下来,连续磕了三个响头。司礼监秉笔兼提督东厂,这样的位置,简直就是太监中的极品了,魏忠贤骤然升到这个位置,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送走客巴巴之后,朱由校立即命乾清宫管事魏朝亲自去传旨王安,让他打起精神来,去担任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倘若他再想推辞,那我就再下旨意,一直下到他答应为止。
魏朝听了这话,不由得笑了:“主子万岁爷,王公公这是按照故事推辞,并非真辞,需得再次慰勉,他方能奉诏就职。”
原来如此,那便好办了,接连下四道旨意就行了,反正是任命司礼监掌印,用不着跟外廷商议,即便是与外廷商议,任命王安掌印司礼监,他们也不会有太多的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