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在褪去了傍晚的紫荆花色后便显得尤为静寂,浓厚的云朵还在穹顶飘荡借着月光此时呈藏蓝。深巷中传出婴儿哇哇的啼哭声那是野猫在嚎春,不时有年轻男女相偎着贼窃一般窜进昏暗巷子,在听见酷似婴儿啼哭先是互相为之一愣,随后各相深低下头腼腆羞愧,他们此刻脑中杂乱就如同那野猫一般。
城周静阒,星星点点的微光透过户牖射入外墙青砖石板,田耕忙做一天的老汉正盏着烛灯鼓着烟等待香喷喷的饭菜,被阳光曝晒黢黑面庞上挂着足意的笑容,一天田中的酣畅教他尤为享受闲暇后的时光。
城中热闹繁华,高耸的重屋式楼阁漆墙面上灯火熠熠纸醉金迷,戗脊上坠有的银铃无风自动叮当作响似在招引那些夜里需要宽慰的迷路人。装扮瓌艳的歌女将娇好的面容搭在窗沿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双媚眼中带有哀愁,置身的琳琅阁楼就像仙家宝塔将他们困于其中,尘世的繁华每日都这般喧嚣入眼入耳却唯独不能切肤感受。
城南一座府邸阆高宅门前一名身材魁梧青年正目送他人离去,他怀中抱有一头浑身皎白的小兽,小兽呲牙咧嘴要挣脱那粗壮的胳臂,它神色焦急想回到自己温暖的臂窝中。
青年收回神,眼中充满忧虑,他驻足在门阆前抬头看着夜幕,连蜷云雾掩在深中恍惚在飘荡,新月初成不在呈弯弓,徐城一切都没有变化,中心喧闹周旁阒寂,远边连绵青山留下巍峨轮廓,门旁挂悬的明烛闪烁,庭院中的蘼芜,鸢尾被微风带起馥郁芳香。青年感受着细微的一切,这些都是那么平常又不寻常,感觉一切又似在变化,变化的急遽。
徐一笑自从沉睡过去便毫无苏醒的征兆,他睡的极为踏实似是在梦间回游,庄周晓梦一般翩跹在两个极端,一边世界葱茏的青山蓊郁,蜿蜒秀水潺潺,松荫明柏下有长猿呼啸,翠碧青草间三秀瞩目,灿阳煌煌,嶷岌高墙内绿瓦红砖,掠过层层参差屋脊,又见一片金碧浩荡恢弘,其内枹鼓縆瑟间人声鼎沸,这是一片炫彩华丽的界面。
梦幻破碎,再睁眼迎面一片白皑,流风回雪,一轮圆月罩空大如天盘,肉眼可见广寒月宫浮上伴有一颗桂木显像分明,随着阵阵轰鸣咆哮扬有飞雪漫天,金戈铁马铮铮入耳其后架有龙輖,雾霭消散独留偃蹇松木孤傲笔挺,片片村落升起余烟袅袅,枯山掩在白雾之中,羽翼浓密的飞鸟奞翅划过一条潺湲小河,小河清莹澄澈澌纷冰晶浮游,雾绕空山白壁间,一名秀美女子楚楚而立,含睇相视顾盼间寤寐怀思,她似对着空气在说--这里名九华。
幻象中的世界忽然断隔重归一片幽寂,没了五彩缤纷没了稠白。
“小嫂子,你说大哥什么时候能醒啊,这都睡了九天了怎么一点苏醒的样子没有!”青年耳畔响起焦急声色,他晕晕旋旋贴近了现实。
“这次他大动干戈,一炁彀毂动用数次所留的后遗症当然也比上次加深了许多!”一名女子轻叹。
“唧唧,唧唧”小兽胡乱叫着,扬起蹄子胡乱踩踏着床榻上正沉睡的青年,它露出不满的拟人表情,乌黑的鼻头皱起。
“诶呀,他都这副病恹恹的身子了你还闹!”朦胧中,女子埋怨着将踩踏在身体上的小兽抱走,小兽依旧在不停挥舞着前蹄唧唧叫着,但其他人不懂它的兽语,只有那逐渐苏醒的青年清楚小兽是在说:“你醒啦!”
“就是不醒也被你踩醒了!”一声熟悉的男音终于在屋内响起,侧座在卧榻一旁的女孩眼中露出欣喜。
“诶呦我天,这脑袋睡的昏沉!”青年说着慢慢合开眼睛,一抹俏丽入眼。
“嘻嘻”青年嬉皮的冲着眼前稔色一笑,女孩虽是幽怨的看着他,但眼底闪过的担忧却正巧被他捕捉到。
女孩愤愤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门扉埋怨的说道:“你都睡了几天了,还知道醒啊!”
“几天?”青年蹙眉,晃了晃脑袋强撑着坐起身,用力捏着酸痛的胳臂看向一旁站有的魁梧青年:“我睡了几天?”
“九天啦,大哥!”余牛嗓门粗犷,青年终是醒来令他难掩兴奋。
“啊!那..那族选怎么办!”听闻自己睡了九天,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族选,那可是他对女孩的承诺。
余牛目露尴尬,他想说自从你睡去内宗已经下达了对你的裁决,并且剥夺了族选的资格,但他又怕说出对青年打击太大万一再晕厥过去,他可就罪过了。他无奈的看向了女孩,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洛天依瞧见余牛望来微微点了点头,掠过嘴角一缕青丝转向青年露出温婉微笑:“没事,明年再来!”
“嗯?”青年耷拉下了眼皮,目露呆滞缓缓说道:“什么意思?明年?那今年怎么了?”
“今年族选还有今天一天就结束了啊!”女孩神色轻巧,见青年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握着他的手抚慰着说道:“因为你身体的缘故,内宗安排你的名次不再计入名单中让你好好静养,所以你就老实的休息别再想其它了!”
“不是..”青年纳罕,他努力了半天合着一觉睡去族选的名次都被剥夺了,猛的站起身完全没了病恹恹的样子,仿佛久病出瘥后的泉源沸涌活力四射。
“我不服!凭什么说剥夺了我的名次就剥夺,我努力打了那么多场,全都算表演了?”青年蹬上裤子作势要去讨要个说法。
“唧唧”小兽也舞起了前蹄,一脸的不大乐意,它跳上青年头顶样子似要同青年同生死共进退。
“诶呀,好了!”女孩忙去拉他,一边宽慰着一边将小兽拉下:“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再比下去我看你就要魔障了!”
徐一笑被她拉着,裤子敞在腰间,他一腔怒火愤懑道:“被削了资格,我怎么去仙府!”
女孩眼中一抹失落转瞬即逝,她依旧挂着满面笑容拉着男孩坐回卧榻上,安慰着:“明年啊!反正都落了一年再来一年也不算耽搁!”
“是啊大哥,明年再来!也不急于今年啊,反正咱去了仙府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名号!”余牛适时也在旁宽慰道
青年扫着二人面庞眼中露出狐疑,他俩不和自己同仇敌忾却是总在一味的劝慰阻挠自己去讨个说法,这作态明显是有事隐瞒。
“内宗是说让我静养啊还是直接剥夺了我比赛的名次?”他不敢去质问洛天依只得冲余牛问道。
“这..”余牛向来不会撒谎,踟蹰着又看向女孩。在洛天依再要开口时,青年沉声看着余牛说道:“你别总看别人,我就听你说!”
余牛作势又露出满脸委屈,低头扣着指甲说道:“他们过来其他啥也没说,就直截了当告诉我你的名次被消了!”
“凭什么!”青年大吼
“凭什么我也不知道!”余牛就快哭了,五官聚在一起一副冤屈的样子。
“诶呀,一笑!你就是再逼他,他也说不出不清楚的事啊!”洛天依拉着青年,转向余牛给他打了一记眼色。
见状余牛赶忙转身逃也似的要离开屋中,但被青年一声“你等等”唤住,他无奈的转过身看向青年,眼中硬是挤出了泪花。
“拿点水!我这都渴九天了!”青年没再逼问,干涸着嗓子说道
“诶!”余牛答应着,对女孩点头示意后,急匆匆的向外赶去。屋内仅剩二人,当然还有那只爱凑热闹的小兽,小兽立身在二人之间,小脑袋像拨浪鼓一般在二人脸上不住扫着。
微许后,青年略带愧疚的对女孩说道:“天依,看样我又要失信了!”
女孩微微一笑,侧了身子抚过男孩面颊将其靠在自己肩头,她眼中柔情似水,轻柔的说道:“没事,我会在那里一直等你到来!”
……
城东锣鼓喧天,今天是徐族族选最后一日,演武场中狂热气氛依旧浓烈,正北高台上站满了老者,他们脸上表情凝重,五族家主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互相没有交谈,除却石景亭外,每个人神色却都不好,即便场下斗的火热,但这里却显得冷淡。
武恬大咧咧的坐在第六把宽椅上,他时而看向场中时而又斜扫着愁容满面的四族老者,他清楚这几人为何般样子,或许心情畅快,却是独自哼起了小曲。
“诶!今天徐族便是恬儿的开刀石了!”宽椅后,一名武家长老对身旁人蔫声说道
那人做贼一般扫了扫四周悄声回复道:“是啊,不知徐族今年的仙府名额武恬要如何分配,你看徐族长黑的那张脸,怕是又要闹出一番看头了”
两人稍感庆幸这武恬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没撒到自己宗族内。
徐族结束今日的族比在排选出名次后就是甄选今年入仙府的人员名单。按常理说应是安排前十五人入选,但因为其中掺有早已入府修习的族人,所以还要依次向下顺排。而除此之外就是对族选的魁首进行嘉奖,但这一切可能会因武恬的存在今年会有惊天的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