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街巷上摊贩们叫喝的声音要比平时响亮,因为族选这条街市上过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此时正是他们贩卖商品的好时机。
落霞瀑布并没有以往那般声势浩大,气势恢宏的壮魄场面不再,缕缕细流从高空坠下,拍案间不再震耳欲聋。
东城民居很少,大多都是酒坊以及更为精致碛有四到五层的酒楼。酒楼上拊鼓声阵阵,竽瑟和鸣织成一片交响。即便是大白天也有身着华服中年进进出出,彰显着酒楼的兴隆。
徐一笑低着头边走边差着脚底的石砖,他兴致并不高即便周边热闹非凡。余牛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头顶着小兽逗儿。两人过了座弧桥前方没走多远就见一条深巷,巷子中的青石砖被四周排排浓茂的树柳低落雨露打成了浅黑色,整齐的竹制阁子比列两侧,竹阁不再嫩绿的外观上蔓延着苔藓,这里许久无人居住。
处在交道口上,饶有心事的青年向左侧繁华笔直的主路看了看,又收回目光望向这条寂静仄路,没做丝毫犹豫他便选择这条僻静。
脚底的青石砖地面稍显湿滑,他迅疾的步伐总是不住的打颤,青年心绪不顺的狠跺了两脚目露厌烦。身后的健壮青年不敢搭腔一直默默的跟随着,在路过一处转角时身前的青年终是驻足。
青年咂着嘴,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最后像是没组织好词汇便又甩开步子朝前走去
“诶不是!”余牛刚刚想跟紧,青年骤然停下。他一只手独自比划着,嘴中发出“滋滋”的声响。
“你知道我最后为何要射伤那少年吗?”青年转过头对余牛问道
余牛看了一眼青年,不假思索的回复道:“为了救他!”
“嗯?”青年纳罕,没想到这四肢发达的莽夫竟能看出真谛。“你怎么知道?”他狐疑的问道
通过对徐一笑多年的了解,只要他不再独自阴沉那就说明他心气正在慢慢转好,除去这些他更知道徐一笑根本不屑做那落井下石之事。
余牛搔了搔脖子犹豫着,心想“我总不能说是因为对你的了解。“在青年的注视他只得勉强回答道:”猜的!“
“猜的?我个老天“徐一笑将手蒙在脸上,本刚刚浮现的欣喜感顷刻间又荡然无存。摇摇头继续向城南走去。
余牛本想重新解释,怎奈青年已经走了稍远,他赶忙继续跟上,边走边能听见听头顶小兽发出“唧唧”的叫声,他虽不懂小兽在说什么但却觉得应该是在安慰自己。可小兽却是在骂:“你个傻蛋!”
两人在一路的沉默中回到了府邸门口,徐一笑对余牛说了声没什么胃口便一人钻回了屋子。小兽从余牛囫囵大脑袋上跳下,蹦颠着随青年回了宅子。余牛抹了一把脑袋径直向垂花门走去。
紧挨厢房的一侧连着一弯抄手游廊,余牛做在漆红鹅颈椅上闷闷不乐。情绪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他虽没什么烦心事但刚刚应被青年传染此时总觉得心里很别扭而到底哪别扭他又说不上来。
他这副郁郁的神情正巧被一名搬着一盆盛开鸢尾花的青年家丁瞧见,家丁蹑手蹑脚的靠近,盆中淡雅花香弥漫着唤醒了正沉吟的余牛。
年轻家丁见他望来脸上挂出了微笑:“憨石哥,你怎么了?”
“哦”余牛边回答着,便将一双坚实的大腿由鹅颈椅上撂下,弹去了膝上沾有的泥巴笑吟吟对家丁说道:“没事儿,你这是要干嘛去?”
家丁也许是打算要和他攀谈两句,将花盆放至曲栏上,另一只手指向东侧庭院方向回答道:“仝婶子说要做熏香,正巧我见鸢尾花开了便打算给她送去“家丁回完,试探的打量了下壮实的青年问道:”今天少主选比结果如何?“
“平局“
“又是平局?那天不是听你说再平局下去少主就该被淘汰了吗?”青年家丁露出了焦急之色
“诶呀!”余牛猛地一拍大腿,他其实在休息区听见又是平局时就打算告诉徐一笑再平局下去就要被淘汰之事,但在见他阴着一张脸时便忘了这茬子事,现在突听家丁提醒,他暗悔着,一条腿不住的抖动起来。
“忘了,忘了,忘了”他扫着一旁家丁,一边皱着眉头。
家丁看他这副样子有些纳闷,随即问道:“怎么了憨石哥?”
“诶呀!”余牛将眉头皱成了“川”字,望向家丁眼中带有焦躁:“我忘了提醒大哥了!其实这场他本都赢了,但被他没由来的神经非去又要了个平局“
“啊!”家丁吃惊,同余牛一般也将眉头锁了起来。“那怎么办!”焦急下,一手将艳紫色的花瓣揪下,他虽注意到了却没理会看向余牛的双眸中透露埋怨。
“不行,不行!我现在去知会声大哥!”余牛神色谵妄,冲家丁摆摆手,撑着椅子跳起抬腿就出了游廊,在穿出垂花门时径直向东院走去,可还没走两步便又退了回来,他向正门外望去,那里站有一名带着内宗礼帽之人正向院落打量着。那人瞧见他望来,便抬着前裳蹦蹦颠颠的跨过门槛跑了进来。
“这里是少公子的府邸吧!”来人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意冲余牛说道
余牛本就还有些焦急在见来人后神色不耐的点了点头,别着嘴露出了询问之色。
“哦!我是内宗派来的传仕”来人笑吟吟的开口自报家门
余牛本就对内宗人没什么好印象,没有耐性的问道:“我知道,你说什么事!”
来人见青年不耐的样子并没有动气,依旧笑吟吟的赶忙回复道:“小的是来通知公子下场轮次时间以及对手的!“
“轮次?族选的?”
“啊!“被这么一问眨着眼睛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再犹豫了稍许后点了点头
余牛正为这事困扰呢,突听来人说还有轮次那就是说明还有机会,他心情突然由阴转晴,撑大了眼睛对来人乐了起来。
“来来来,别站着说话,快快来坐着!”他拉着传仕的手向庭院中一方石桌走去。
传仕被他忽然转换的表情弄得不明所以,惊愕的随着他向石桌走去,表情显出了局促。他刚刚招入内宗不久,并不了解各个宗亲的秉性,但今天被委派来传话他在见了这硕大府邸后就知道对这里的人定是要毕恭毕敬。
“诶,你说是来通知我大哥下场族选的轮次的?“余牛翻开石案上的茶杯放在传仕面前,瞄着他问道
“啊!对!“来人很是小心谨慎,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再惹得这人不悦,并且从这壮青一口一句“大哥”来看此人身份定是也非同小可。
余牛在得到肯定答复满意的点了点头,提着搪瓷壶想为来人倒水却发现其内亏空。
“小三子,小三子!”他不满的大吼着召唤主管庭院摆设的家丁,但他这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却教一旁的传仕吓的不清,他此刻如坐针毡想走不能走,座着还难受。
余牛嗓门浑厚,不多时一名羸瘦的少年便从靠近宅门的倒座房里跑出,来到二人面前询问的看向壮青。
“咋了,憨石哥?”
余牛提溜着茶壶在少年眼前晃着,略带不满的说道:“这里水呢!“
少年似乎是被他问的一愣,纳闷的看着壮青回答道:“这不就是个摆设吗?”
“什..什么摆设,你快去接壶热水“余牛摆出一副不满的样子,在少年依旧纳闷的接过搪瓷壶就要离开时,他回头补充道:“把那个..那个扶桑叶子给泡上啊!”
少年驻足,心道哪里来的扶桑叶啊!他转过身正打算开口问道时,却见余牛背对着客人向他努力的挤兑着眼睛,少年见此心领神会,蹦跶着向膳厅跑去。
“哈哈,见笑了啊!“见少年跑远,余牛嘿嘿乐着转过头看向传仕”最近疏于管理,这些家仆便养成了惰性!“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传仕赔笑着,心中却不住的打鼓!心道这大宅的主子也太富裕了,竟然将扶桑叶子用于泡茶,此刻他虽胆战心惊但还有一丝期待。
“对了,我大哥轮次是在哪天,对战之人为谁啊?”余牛见面前之人期待的目光,知道自己的装腔作势起了效果,此时故作镇静的问道
“哦“传仕由思绪中抽回,看向青年腼腆一笑微微低咳后答道:”就在明日,对阵者是蛟长老的孙子徐若风!“
“徐若风?那只天狼?“余牛一听当即悚然,他对这个名字很是熟悉
传仕似乎并不太了解他人名号,尴尬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晓。余牛独自沉吟着,没了方才那般雀跃。
就在传仕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刚刚那名被唤为小三子的少年掇着一盘精美的茶案向他们走来。茶案主体呈墨黑色,上面有巧雕的空蝉样式。而刚刚少年拿走的搪瓷壶此时不在,换来的却是一把梅子青玉壶。他见少年动作小心翼翼,生是怕将壶中汁水洒出,在斟入面前杯子时都特意压低了壶嘴不让一滴水溢出。
传仕看着杯中斟满的呈暗黑色茶汁后,露出了兴奋的神情,他偷偷扫了扫面前壮青,在见他点头示意后,双手颤巍着端起茶杯细细抿着这传说中的仙浆。
暗黑色茶汁入口后却是有一股子臭霉味,也可以说是一股杂酸味道,传仕微微蹙眉,但他转尔一想或许这便是仙浆的味道,不挨于普通茶叶那才是纯正。
“你要是没事便请回吧。我家府上还有些事情要待解决”余牛见他饮尽一盏茶,阴沉着脸下了逐客令。
传仕本还在等待蓄第二盏茶时突听他这么说,讪讪的放下了杯子,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茶杯底还残余的一丝浆液,暗骂自己刚刚没够珍惜。
余牛将传仕送出了门口,见他走远他紧缩的眉头也没解开。而此刻东厢房角隅里几名家丁跑出来,满有玩意的将他围住。
“憨石,刚刚那小子不会真的以为那是扶桑叶所泡的茶吧!”一名中年哈哈乐着问道
“我看他就是当真了!你没见他双手在接过杯子时那颤抖的样子!“那名斟茶的少年此刻对中年答道
“诶,小三子,你给他弄的什么茶?”余牛先抛开了脑中烦扰看向少年问道
少年嘿嘿一笑,在扫了扫四周见再无其他人后,用窃窃的声音说道:“是受了潮的普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