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威负手在后,应了一声,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说着,缓步向她走来。耀熙雯赶紧迎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一边带他转身向后,一边说道:“熙雯正要去拜见您呐!”
“是么?怎么似乎方向不大对呀。”
耀熙雯一噘嘴,埋怨道:“哎呀,人家看这边的花儿好看,就先来看看花儿嘛!”
耀威笑了一下,把胳膊抽出,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那爹去给你摘几朵过来。”说着,转身朝朔飞掩身的墙边走去。
耀熙雯大惊,赶紧拉住他,急道:“哎呀,爹,人家都看过啦,不要啦!”
耀威“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停下了脚步,但听耀熙雯笑嘻嘻地问道:“那爹来干什么来啦?”
耀威道:“爹也是来看花儿来的。你陪爹再去看看好不好?”
耀熙雯绷起了小脸,道:“不好!那的花儿丑死了!”
耀威拍了拍她的小手,笑道:“无妨,那爹自己去看。”
他说着便又朝那墙边走去。耀熙雯大惊,看是如何也拦不住他了,一时慌了神儿,自己可是答应过朔飞出了事儿她担着的,可眼下怎么办,这要是真出了事,朔飞准保恨死她了。她一时间没了注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耀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疑道:“你哭什么?”
耀熙雯抽抽噎噎地道:“爹……爹变了——”
耀威打断道:“胡说,爹怎么变了?”
耀熙雯道:“爹不像以前那么疼熙雯了。”
耀威叹了口气,道:“爹怎么不疼你了?”
耀熙雯委屈道:“以前熙雯要什么爹都给,就是熙雯不要的爹也给,可现在熙雯要什么爹都不给!”
耀威走到她身边,伸手道:“你要什么不给你了,快起来,地上凉。”
耀熙雯头一拧,道:“不起。爹得答应给熙雯一样东西,熙雯才起。”
耀威无奈道:“好,你先起来再说。”
耀熙雯道:“不起,爹还没答应呢。”
耀威道:“答应,答应。快起来吧。”
耀熙雯道:“我要——我要一把武器!”
耀威惊讶道:“你又不练武,要武器干什么?”
耀熙雯一撅嘴,“爹就说给不给嘛!”
耀威道:“好好。”
他说着向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急忙上前一步,打开了兵器房的门。耀熙雯跳了起来,挽住耀威的胳膊,嘻嘻笑道:“爹爹真好!”
耀威眉头一皱,似笑非笑。
踏入兵器房,里面只有半点光亮,耀威来到左手边,刚要点起烛台,却听耀熙雯紧张道:“啊!爹,小心,有机关!”
“机关?”
但听“擦”的一声,烛台已被点亮,耀威转头凝视着耀熙雯,冷脸道:“你进来过了?”
耀熙雯见机关并未触动,又奇又窘。这不是不打自招嘛,她当下挽住父亲的胳膊,撒娇道:“人家是想,这么大一个兵器房,要不多设些机关,有人进来偷武器可怎么办呐?”她说着抬头望着父亲,道:“爹,你一定要多设点机关啊!”
耀威哭笑不得,却没答她的话,只看着女儿,眼中带笑,反问一句:“他——是谁呀?”
耀熙雯先是一愣,随即会意,慌道:“谁谁呀?”
耀威无意为难她,只笑了一下,便没再言语。
……
他们竟然是父女!朔飞震惊不已。但与此相比,更为令他感兴趣的却是另一个消息---------明日耀威将独自去墓地悼念亡妻!
同样的信息,不仅仅出自于耀熙雯之口,府上的丫鬟仆人皆知此事,看来这并非什么秘密。如此复仇良机恐怕也只有这一次而已。倘使暗中潜伏,趁他不备以弓箭射之,只要掌握好速度与时机,但觉有八成胜算,朔飞胸口突突猛跳,这是即将报仇的快感么!
是的,期盼已久,他一直等待着的就是这个机会,如今它悄无声息的到来,该为此欣喜若狂才对,可事实却不,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仍是那个困惑:战狼变异会不会与耀威无关?
念头刚一闪过,他又立刻摇头否决。虽然战狼出现在山上的时间有些蹊跷;山中可能暗藏炼药地点也与耀威的搜山行为自相矛盾,但战狼中了雪下飘萍无疑,雪下漂萍的买家是耀威无疑,耀威的心腹都凌四鹰灭了钟府也是无疑。
此事已经毫无蹊跷,可朔飞仍绝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况且事关重大,他也不想有半点差池,今日非见钟连安一面不可!
云迷雾锁,遮住了月光,但将军府中却比往常都要明亮,一百来盏白灯笼在潇潇秋风中轻轻摇摆,点亮了黑夜。朔飞按计划去了东苑,提早潜伏于幽禁钟连安的房屋顶部,等待巡逻兵交接时破窗入内。一切很顺利,他等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但觉一更的锣声即将敲响,却突然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徐徐而来,定睛细看,为首那人衣着华贵,挺拔威严,正是耀威!
朔飞心中一抖,但见他徜徉漫步,似是专为了观赏夜色,心下又略安了些。岂料,他却停在了幽禁着钟连安的房屋前。朔飞又惊又奇,打起精神的同时,一动也不敢动。
“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随之而来的是“吱嘎”的推门声。屋内瞬间通亮,床上的钟连安缓缓起身,似是不适应亮光,抬手遮了遮眼睛。
“钟老板别来无恙啊。”
声音冷然,耀威拉过桌前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皱眉道:“收拾收拾。”
随他而来的侍从俯身称是,捡走了碗碟。
“……多……多谢将军挂念。”
钟连安赶紧从床上下来,垂首俯身,语声发颤。
“恐怕是我该谢你吧,”耀威目露寒芒,声调越来越低,接着道:“谢你给我惹了这一身的麻烦!”
钟连安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将军!将军恕罪!”
耀威抬起头,看也不看他一眼,沉着脸道:“那人是谁?”
“小人小人不认得他。”
“不认得?”耀威注视着他,不悦道:“不明身份的人,你也敢提我的名字!”
钟连安慌忙俯身磕头,“小小人该死!小人大意了!”
“你当然该死,不过既然你的弟兄们先替你死了,你还是可以再活几日的!”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小人一定将功补过,把他抓到。”
耀威哼笑一声,问道:“我,还能相信你么?”
钟连安忙道:“能!能!小人定不辱使命,小人小人已经有了些方向了。”
“哦?”
“前几日,小人意识有些模糊,但好像,好像听到那小子的声音了。那小子应该来过您府中,又或者……或者他就在您府中!”
朔飞胸口似是燃着了火,越听下去越是心惊,本怕事情存有蹊跷,自己错杀无辜,现在看来也不必再问钟连安什么。耀威已经默认,已经等于亲口承认了!
而且耀威想从钟连安口中得知的那个人,恐怕就是他自己----------朔飞!
“笑话!”耀威冷笑一声,“你说他是我府中人?还是说他能翻墙进来?你以为我府中的侍卫都是摆设么?”
钟连安慌忙解释道:“小人……小人中了七株蓝葵,神情恍惚,不大确定。不过,不过,小人想他若知道我还活着,定然想着法儿的来找我。”
“所以,我该放了你?”
钟连安跪着向前蹭了几步,急切道:“将军若能给我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定万死不辞!”
“可是,我凭什么还信你?”
“这……这……”
耀威白了他一眼,“既然你没诚意,那还是早点去见你那些兄弟的好。”
钟连安急忙道:“小人真不知他是谁!真不知道!将军饶命,饶命啊!”
耀威并未睬他,只缓缓起身,向门边的仆人吩咐道:“不必再给他送饭了。”
语罢,转身离开,任钟连安在后如何嘶喊也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