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因为自己发现了雪下飘萍的秘密?无论怎样,他最不愿的就是柒被牵扯进来。耀威常年驻守边疆,以护民而受人拥戴,莫不是不仅心狠手辣,屠害一村,还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为保声誉拿孩子做筹码!朔飞越想越气愤,恨不得马上杀到他府上,与之做个了断!
可眼下柒在他手中,自己不能贸然行事,还得看看耀威到底要干什么。但他现在已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难安,实在等不到酉时了。于是,他决定提前赴约。
将军府在古萨城郊,而古萨地处紫鸾山东北方向,是礼域第一大城,也是最靠近西北分界点雷魔岭的一个城市,此地繁华昌茂,更是从西入王都典藤的必经之路。
城中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朔飞却无心浏览街上稀奇古怪,多彩华丽的事物。出了闹市,大约行了半个多时辰,将军府渐渐呈现在他的视野中,远远望去一副气派景象,两只战狼石像护在府门两侧,大门上方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
朔飞向守卫士兵报了姓名,前去通报的侍卫没一会儿便返了回来,引他入院。院内景色颇为别致,雕栏玉砌,花香四溢,只可惜是仇人的地盘,再好的景致也难让人惬意。
他向那引路人询问道:“今日可有一个十来岁大的男孩进入府中?”
引路侍卫略一迟疑。朔飞心下焦急,还未听他答话,只见迎面走来一人,吹着口哨,东张西望地观赏着风景,好惬心的样子,却不是文谭是谁?
朔飞一见是他,“噌”地一跃,奔至他跟前,揪起他的衣襟,急恼道:“我弟弟呢?!你把他带哪去了?”
文谭毫无防备,却是被他吓了一跳,挣脱他怒道:
“喂,你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我问你话呢?!”
朔飞面色肃然,目露摄人寒芒。文谭心头一颤,知他是真动怒了,于是变得和气许多,安慰道:“你生那么大气干什么,柒被我接到府中了。”
“接?你确定是接?!”朔飞怒火未减,张口质问。
文谭一脸无辜,“不是接是什么,瞧你这话说的。”
“谁让你带他过来的?!”
朔飞咄咄逼人;文谭从未见他如此发火,也不明了他为何这么生气,劝说道:
“乌崖教官是好意,知你晚上要来,便让你弟弟也一起过来,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他压低声音,把朔飞拉去一旁接着道:“再说这是将军府,你大吼大叫的干什么?”
朔飞面色黯然,怒气未退,但却未做声,只心道:“文谭啊文谭,你害死我了!”
这时,却听一个声音接道:“听说令弟无家可归,便接来此处与你汇合,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假山后一人缓缓现身——他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相貌清俊,言谈儒雅,气宇轩昂,黑发用竹簪高高束起,一身冰蓝色绸缎尽显贵气,正是朔飞的教官------乌崖。
对朔飞来说在军营之中最为特别的人便是乌崖。
六年前,乌崖破格选中刚入军不久的朔飞作为他仅带的十名弟子之一。朔飞所学心法与功夫均传自于乌崖,两人之间实质上却是师徒关系。阿努军营制度如此,每名教官可选中十名弟子精修,被选中的弟子与教官之间虽属师徒,但称呼上却自古未有过改变,即便如此,但那份尊崇在精修的弟子心上却是始终存在的。
朔飞面色缓和,略一躬身,“多谢教官挂念家弟。”
他不禁感到一阵怅然,自己对乌崖奉若神明,知遇之恩与师徒情分让乌崖永远地成为了他生命里特别的人,可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眼前——他是耀威的侄子。
如果乌崖知道他仇恨着耀威,盘算着杀掉耀威会怎样?他们之前的情分也会因此而终结吧。
“朔飞没见到他弟弟急的,请教官多担待。”文谭替他解释道。
乌崖叹息一声:“是我疏忽了,本想做件好事……”
朔飞汗颜道:“多谢教官好意,还是我,还是我太着急了。”
乌崖正色道:“你什么都好,可这鲁莽的性子可还要改改。”
朔飞垂头道:“教官教训的是。”
乌崖望了他一会儿,问道:“为何心神不宁?可是有什么心事?”
朔飞急忙晃头答道:“没……”心中暗暗提示自己,“万不可暴露情绪。”可转念又想把这一切告诉乌崖,自己向来行事光明,与乌崖师父之间更是没有秘密可言,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去看看你弟弟吧。”
乌崖见他有为难之色,便催他去休息。朔飞一听,急忙道谢。
他来到北苑,穿过月洞门,见柒正和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玩的不亦乐乎,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看来是自己多疑了。乌崖一直对他照顾有加,把他无家可归的弟弟接来与他团聚,本也合情合理。若是从前,朔飞也不会多想,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来到的地点又是将军府,恐是耀威的意思。不过回想一下,他心中倒也明了许多。如果耀威觉得他有威胁,大可杀了他,似是不必大费周章。
自己并未暴露,这是第二个好消息。耀威绝非常人,若想报仇,还得从长计议,需谨慎一些,放着长线,找到他的弱点才行。
他由着柒在外玩耍,自己一连几日没休息好,这会儿困意来袭,只想大睡一觉。这一觉也着实不短,到了下午,太阳已经落山了,他才悠悠转醒。
见柒还没回来,他心道:“这淘小子,玩疯了!”
他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思考着对付耀威的计策,可脑中一片空白,自己对耀威了解太少,根本不知道他的弱点在何处。不如先从这将军府探起,他眼珠一转,起身出门,决定四处“溜达溜达”。
出了北苑,但闻府门方向传来丝竹管弦之声,歌者歌喉婉转清越,十分动听,朔飞穿过架在湖心上的拱桥,但见一片花海,在这深秋季节却是格外显眼。岂料这芬芳美景的旁边竟是一间兵器房,朔飞兴趣大起,刚要走近,却听“啊呦”一声,只见一个少女从那屋中滚出,一下子趴在了地上。朔飞又惊又奇,但见她十五六岁的样子,身穿碧绿的翠烟衫,外披翠水薄烟纱,脸庞白皙而红润,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神采奕奕,生的蛮好看,就看出上去有些顽皮。她“哎呦,哎呦”的爬起来,乍见朔飞,吓了一跳,慌忙问道:“你你——你是谁?”
朔飞也被她带的结巴了,“我我我迷路了。”
那少女一听,夸张地松了口气,“哦,我知道了,你是来参加宴席的吧,怎么走这来了?”
宴席?朔飞还真不知道,难怪一直乐声不断。他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略显尴尬地道:“是啊,出来透透风,却没想到迷路了。”
那少女嘴一撇,眸中带着几分小视,道:“看来是酒力不行啊!不说今儿个来的都是大将嘛!连点酒都喝不了!”
朔飞心想,哪来这么个无礼的丫头,便问道:“敢问姑娘是……”
那少女听他一问,眼神一飘,结巴道:“我我我是府上的丫鬟,你看不出呀!”
朔飞暗道,哪个府上会有这么横的丫鬟,但见她锁了兵器房的门,指向不远处的拱桥道:“你过了桥后,左转直走,再过了海棠花园右转就回到宴客厅啦!”
朔飞抱拳道:“多谢!”
那少却女睬也不睬他,掉头就跑了。
他心道:“这姑娘风风火火的,忙乎什么呢。”
记起她说的宴席,那想必耀威和乌崖教官都在那里,如此一来,他“溜达”的倒也能更肆无忌惮些,想着便纵身朝东苑而去。
此时天色已暗,可东苑并不见亮光,莫非没人居住。
正想着,突然听见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他立马飞身上房,没一会儿,但见一队侍卫持刀而过。他在房顶“嗖嗖”几个起伏,避开巡逻士兵,刚要翻身下来,却见一个男仆拎着个食盒走来。朔飞心道:看来自己猜错了,还是有人住的。
他左右无事,好奇心又盛,便在屋脊上跨过一间间房屋一路跟着那男仆。没一会儿,那男仆停下脚步,放下食盒,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
只听“咔哒”一声,似是开锁的声音,朔飞心中纳闷,还上了锁?
想着,他揭起屋顶一片略微松动的房瓦,朝里望去,但见屋内正坐着一人,光线昏暗,却是看不清他的长相。待那男仆推开房门,把光亮带入屋中后,朔飞定睛再看,却是大吃一惊,只见那人却是——却是钟连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