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性子不但暴虐,而且还多疑。所以在她手下当差的下人们每三个月必换一批,而每每被选中前去伺候皇后娘娘的人,在临去前都会烧香拜佛,更有甚者留下毕生的积蓄交给别人,若是自己不幸,就将这些钱财送回老家。
前来拜见这么一个跟自己有些仇怨的瘟神,龙四公子是打心眼里发憷。
刚来到宫门前,柯扬就看到了龙四公子不安的脸色。柯扬平素在宫中值勤,遇到皇后娘娘都是绕着走的。这回是自己的兄弟要去见驾,柯扬只好硬打起精神,拍了拍龙四的肩膀,道:“你放心吧,我就在门外等着你。”
龙四公子苦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走至椒房前时,却被一个小太监拦下。那个小太监央求着道:“王爷、柯大人,皇后娘娘说了,只准王爷您一个人进去。您可千万别为难小的!”
龙四公子二人深知皇后对付这些奴才们的手段,龙四公子便回头看向柯扬道:“你先忙你的吧,不必陪我了。”
柯扬张口欲言,却被龙四公子止住,龙四笑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说罢,便走了开去。
柯扬无奈,想留在原地等龙四公子出来,一旁的小太监却小心翼翼的道:“柯大人,这毕竟是后宫,您还是先行离开吧。”
柯扬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
“柯大人,”那小太监放低声音,面上急得快要哭了出来,颤声道:“其实,是皇后娘娘有命,要奴婢清开无关的人。您行行好,放奴婢一条活路。”
柯扬见那小太监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于心不忍,便叹着气点了点头。又担忧的看了椒房宫一眼,转身离去。
正在这时的兴王府中,兴王却满脸笑容的迎进了一个人。
兴王抚着那人的肩笑骂道:“东方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可真是想煞本王了!”
那人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身体从兴王的手下移出,笑吟吟的躬身一礼,道:“东方寂遥拜见王爷。”
若是兴王的孝悌阁在京城中对外开放的话,那对于游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好去处。
与孝悌阁这个冠冕堂皇的名字不同,孝悌阁里面可是极尽华奢。虽然只是叫做一个“阁”,但其占地的面积以及建造的精美程度,决不下于京城中任何一座大人的府邸。世人多觉得怪异,这孝悌阁的名字比本是为了向皇上表忠心的,兴王为何不将阁中建的朴素一点,以张其意呢?
其实这倒怪不得兴王,他刚刚出生的时候,虽然他的母亲还没有当上皇后,还只是一个贵妃,但宫中那锦衣玉食的生活是他过惯了的。加冠封王出宫以后,他也从未在他的封地内呆过一天。兴王的行居饮食,已经不是单单一个“考究”就可以评说的了。故而他可受不得那种清心寡欲、结庐而居的生活。
孝悌阁中的奢华……这么说吧,能镀金的,他绝对不会用银;能用银的,他绝对不会用铜。若是他后院种的那一院子牡丹可以鎏金的话,兴王一定会命人将其镀上的吧。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孝悌阁中的奢侈程度,较之皇宫中,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兴王却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可是彰显皇家气度的一个手段,绝对马虎不得。
时值盛夏,园中的牡丹早已褪去的不着痕迹。如今,牡丹园中的小亭子里,正有两人对酌。
“东方,你这一去二个月,本王可甚是想念啊!”兴王笑着拿起酒壶,为东方寂遥添了一杯。兴王今日穿了一身白色锦袍,袖口领口均用了金丝装饰,以苏绣的手法将金丝勾勒成繁复幻杂的图案,真可谓是贵气逼人。
通体鎏金的酒壶刚刚从冰中取出,还留着些许水珠在酒壶外壁晶莹,圆圆滚滚的向下落时,便恰似珍珠在金壁上流淌,让人自然而然的在耳边响起金玉之声。壶中的酒是宫酿的紫金纯,皇上每年不过赐给每个皇子两坛,若不是遇上贵客,兴王是绝然舍不得拿出来品评的。
与兴王对坐的东方寂遥周身却没有那种富贵堂皇之感,炎炎夏日中他却穿了一件黑衣,虽然也是一件薄薄的丝衣,却在周围平添了一丝凉气。他柔和的面貌中却带着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再加上嘴角那不知是真是假的笑,不禁让人在这俊雅的外表中寻得一丝诡异的感觉。
东方寂遥把盏道:“寂遥远去云南祭奠亡父,一走就是两个月,兴得王爷记挂了。”杯中酒满,东方寂遥抬手遥敬兴王,一饮而尽。
兴王道:“其实东方你为何不将你父亲的骨灰运回京城来,毕竟京城才是故里。如此,东方也不必再奔波了。”
东方寂遥微微摇头,道:“家父过世前就跟我说过,死后并不希望将自己的尸骨移回京城。所以,东方不过是遵从父亲的遗愿罢了。”
兴王点点头,似真似假的微叹一声,道:“当年是我父皇有负于东方大人啊。”
东方寂遥眉毛一挑,媚眼如丝的瞥了兴王一眼,不紧不慢的道:“王爷这一句话若是传出去,怕是你我都是罪责难当啊!”
兴王心中大动,笑吟吟的抓住东方寂遥放在桌上的右手,柔声道:“怕什么,就算是真的传了出去,别人又能拿我如何?”
东方寂遥笑着推开了兴王的手,拿起了身边的酒杯,罐下一杯冰凉的琼浆,那冰冷的感觉一直凉透到心里。他柔声笑道:“大业未成,王爷不可大意。”
兴王微微一笑,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对于东方寂遥这个人,兴王的感情可很是复杂。虽说他是自己手下最值得信任的智囊,但真正的东方寂遥却让兴王觉得云里雾里很难看清。五年前,东方寂遥找到自己,要为自己当幕僚。当时,兴王也派人查过了他的底细。他的父亲东方荀卿本为户部尚书,却被皇上因为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贬到了巴山,之后又一贬再贬,直至到了云南,东方荀卿抑郁成疾,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而东方寂遥本为云宣王少时的伴读,父亲被贬后他也随之到处飘摇。东方荀卿过世后,他并没有守重孝,而是将父亲下葬后就急急北上投奔了兴王。兴王问其缘由,他却只是很简单的说了一句:“我要为父亲报仇,而害我父亲的人便是当今皇上,所以我要他下台。”他并没有说后半句,但兴王心中却已然明了,东方寂遥要他兴王代替当今皇上。
兴王不是父慈子孝的人,当今皇上也不是父慈子孝的父皇。高墙深院所隔绝的可不仅仅是风景,更是人心。
其实,这是每个身为皇子的心中都有的一层窗户纸,差的只是有没有人点破罢了。
那么锦绣的前程摆在眼前时,不动心的人恐怕很少。而兴王,便是属于那大多数的人。
当然,兴王并不是没有怀疑过东方寂遥,毕竟他曾是龙四公子的伴读。但兴王也派人查过这条线,他也得知自从龙四公子封了云宣王,去了宣城之后,他们就从未联系过。而在日后的不断审视中,兴王已然确定,东方寂遥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的。
说到这里,我们却不能忘了兴王的断袖之癖,他也曾经多次暗示过东方寂遥,而东方寂遥也多次暗示与他:一切,等我报完仇之后。兴王不是缺乏情调的人,毕竟你情我愿的才更能让人心醉,所以既然东方寂遥不愿,他也不便强求。
东方寂遥向口中放入了一颗冰爽可口的荔枝,清凉的汁液滑落而出,娇滑的充斥着味蕾。他轻轻的将胡吐出,眼波轻转,微微一笑。
这一笑让兴王看出了几丝倾国倾城,不觉有些痴了。
东方寂遥浅酌了一口冰酒,仿若无心的笑问道:“听说,王爷正在用一个名为苏玉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