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夫颜类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我,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我疑惑。
夫颜类翻了个白眼,道:“意味着你们二人一直生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我惊愕,看向夙尘,他只是神色淡淡的点点头,承认了夫颜类的话。
“哦,对了。”夫颜类指了指夙尘手中的箭矢,道:“好心的提醒你一下,这东西不是箭,名叫寒勾分水刺。”
我压低眉毛看了看这放大了几号的钉子样暗器,道:“确实是这个名字好听一些。”
“能够拥有这个材质的分水刺,世间为数不多。”夙尘顺着帕子将那暗器擦得极亮,寒光愈加幽森。
夫颜类摇摇头,道:“却也无从查起,世间纷乱强者为胜,你既然说他法力不强,却能够拥有这罕见的寒勾,想必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他为什么要让先生失去法力?”我问。
夫颜类无可救药的白我一眼,道:“不是失去法力,只是暂时被压制而已。”
夙尘开口,道:“怕是为了明日的事。”
我皱眉,道:“阻止我们去绝命谷?”
“不错,他虽是要夺七魔草,却在消耗完我残余法力之后就急急带队离开,他的目的不杀不抢,就极有可能是为了阻止某件事情。”他顿了一下,清润的眸子目光微沉,又道:“或许也只是让我们失去先机。”
我疑惑:“看他当时的表现,这七魔草对他显然十分重要,那又为何没有抢走呢?”
夙尘摇摇头,道:“或许别的事情更为重要。”
夜黑风高,原本明亮的月色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遮蔽,淡淡残影细碎的洒在微风拂过的山头,正如遮天的迷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中。辞别夫颜类,我与夙尘徒步走在宽阔的官道上,一前一后,两边暗黄的檐灯随风摇曳,柔晕的月色散落在前面之人漆黑如墨的发丝上,如谪仙一般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夙尘平日既爱干净,看着他背上黑暗的血色,真的只是麻痹的毒么……
一路无言,在小二三分诧异七分惊恐的目光中我与一身血色的夙尘敲门回到房内。
黎明前死寂的黑暗中。
我捧着脸趴在桌边,看着床上夙尘掐着指阙收功调息,暗黄的三片叶子上那丝阴郁的黑暗之气微微消退。
“先生,我们为什么不请夫颜类帮忙,明日就去绝命谷呢?”
夙尘下床坐在桌边,拿起旁边的木签将忽明忽暗的烛光拨的更亮,道:“绝命谷凶险无比,以他的法力,带上一个人前去或许还有可能,若是带上两个没有法术的人……”他摇头。
我说:“你们去就好啊,我可以像往常一样在这里等你回来。”这样,就能早些得到她的消息了吧……
他看着我,却猛地一顿,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我一惊,跳起身来顺着他的背,他却摆摆手,隔了明亮的烛台,夙尘眼神一瞬间变得深邃,一层淡淡黄色光晕倾散在他素白的指尖,下巴上强劲的力道使我抬眼与他对视,他说:“从今以后,莫要离开我视线半步。”
从未有过的认真严肃,我有些慌乱,暗黄烛光隐去,暂新的破晓取缔原本安静的黑暗,从那一刻起我隐约明白,一切,并非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窗外光线骤然亮起,清晨的第一丝光线洒在对面之人清俊的脸上。
我搅着袖口,道:“先生,我说我知道鱼儿,你信么?”
他懒散的撑着头,摸着下巴打量着我,眼中笑意盈盈,道:“说来听听。”
见他这样似有不信,我急了,道:“是真的,我之前经常梦到的名字就是鱼儿没错。”我顿了顿,又道:“或许我在之前认识她也说不定呢!”
夙尘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不再说话,却皱眉陷入沉思。
午后天空的阴云遮盖了整个城镇,偶尔夹杂着细雨的凉风从窗缝间飘进,沁湿了昨日干枯的花瓣,散落一地的倦怠之美。最为优美哀伤的桃花节已经过去,不知道下一年的昨夜,又会兴起怎样的风波。
一夜未眠,当我醒来的时候就见夙尘已经收拾干净了如往常一样,白的闪人,悠悠的坐在桌前,品着茶水,说是茶水我却知道,只是一杯滚烫的白开水而已,多年的习惯,除了他自己采摘的怪树叶,其他的一律不碰。
桌上已经摆好了吃食,而夙尘脚边却摆着一包东西,我过去,奇道:“这是什么?”端了桌上的凉水喝了一口。
“行李。”
“噗”
我红着老脸,将口中剩下的半口水咽了下去,我说:“我给你擦擦吧。”没了法力便不能随手将物什变小放于袖中,是我大惊小怪了。
夙尘僵硬的把杯子放下,长长的睫毛上一滴水珠滑落,他说:“不了,凉快。”
虽是这样说了,小妖我还是自觉的扯起袖子替他将面上的水渍细细擦去,现在的夙尘格外温顺,让人实在很难想像如此温润若玉的人,气壮山河撸起袖子抹脸的景象。
我为他解释:“隔夜的茶水美容养颜,还可以取出眼角黑晕。”
他嘴角几不可察的抽了抽,道:“用口水过上一边更是效果极佳?”
我赞道:“先生好高的觉悟。”他不说话了,诶诶诶,您拳头捏那么紧作甚,小心伤着自己。
四月春雨,碧绿的水面在水滴的拍打下泛着点点波光,如画水墨连连细雨,青灰的天空弥漫着霭霭雾气,任谁的心情都会沉闷几分。
此刻,看着沉重的玄色布包,我的心情也更加沉重,对面之人靠在船头悠闲自在,我说:“先生,您想要去哪,咱们先雇个人将这行李送去吧。”
他懒懒的动了动手,眼睛都未张开,道:“思来想去,这些东西还是由目儿亲自收着最叫人放心。”
介个爱记仇的小人……
罢了罢了,既然贵重,纵然不能让你一个负伤之人来干这粗活。
我挪着屁股蹭了过去,道:“话说,咱们这到底要到哪儿去啊?”我斜他一眼,难道又不急着去找你的那尾鱼儿了?
半晌不见动静,我又往他身边挪了挪,他干脆翻了个身以手撑额,斜卧在船檐闭眼睡去。
我叹了叹,已经连续三天,他每日除了调息驱毒的几个时辰外,大都是这样兴致阑珊,一得闲便昏睡过去。
船上除去我二人便再无他人,顺水而下,日夜兼程漂了整整六日,到了水源尽头,处处鸟语花香景致怡人。
下船后,夙尘精神好了许多,只是眼角下方还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他一脸好笑的看着我咬牙扛着硕大的行李:“目儿累了?”
“嗯嗯,我累了!”我一脸欣喜,总算知道发发好心想来帮我一下了?自然,考虑到人家是负伤之身……
清润的笑声从他喉间逸出,他伸出手,说:“看样子还不是很累啊。”
然后亲昵的捏捏我的脸资以鼓励,转身就往山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