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高大温暖的身体轰然倒下。
“我来。”一双大手扶着夙尘,我望着夫颜类声音有些抖:“你救救他。”
“他不会有事。”不知是安慰还是真话,夫颜类将夙尘扶着盘腿坐好,在他背上连拍几下,下手极重。
“你干嘛!”我吼着,这么个拍法就是一个普通人也难以承受,果然,夙尘原本光洁白净的衣衫底下迅速渗出大片的鲜血。
一道结界将我与他们阻隔,任我再是努力也无法阻止夫颜类。
“不想他死就安静一点。”冷冷的声音,我惊愕抬头,字这两天的相处,这人从未有过这样的严肃。
慌乱,无措。
我问:“先生到底如何?”
“我说了,他死不了。”
一道暗金的劲气打入夙尘体内,一声闷咳,大片的污血从他嘴角流出,清眸只若清晨雾霭中的一波光,缓缓睁开。夫颜类随手一挥,结界瞬间解开。
“先生。”我上前两步试探的叫了一句,他眸光流转十分虚弱,看了我一眼勉强的勾起嘴角,随即却目光偏向夫颜类,道:“有劳了。”
在他背后的夫颜类点点头,却绕道夙尘身前,伸手解开夙尘腰上缎带,随后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我道:“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姑娘家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我摇头:“不。”
无奈随我,见夙尘闭着眼睛没有言语,夫颜类侧着身子挡住了我大半视线,极快的将夙尘身上沾满血污得袍子揭开退到腰间。
“嗯?”夫颜类身体向后一挫,又伸手在夙尘身上探了探。
“怎么了!”心中焦急,我扑上前去,拉开夫颜类。夙尘背上左胸三分处,三片叶子形状的印记首尾相连,颜色暗黄。我捂着嘴巴伸手抚摸着那若隐若现的微弱印记,中间赫然刺进一只漆黑的箭矢状器物,这印记便是夙尘的死穴,我哭了:“这东西本应该戳我身上的。”
轻轻叹息声,我抬头,只能看见夙尘苍白虚弱的侧脸,他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以我的智商一时间没能明白他欲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是他在关键时刻将我护在怀里,这暗器显然就是那个时候的。
夫颜类很客气的将我拎到一旁,盘腿在夙尘身后坐下,二指合并点在几处大穴上,夫颜类五指间缓缓升腾出一缕暗金色的薄烟,随着他的运功便会浓上几分,最后终于凝固成实质。双手合十有猛然分开,十朵金色火焰跳跃指尖,飞向夙尘。
火焰贴着夙尘的周身血脉缓缓转动,原本遍布大半背部的暗色毒素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回那箭矢的附近。
“刀。”夫颜类伸手朝我。
“刀?”我赶紧解下绑腿处的小刀递了过去他眼神认真,他眼神认真,另一只手仍旧控制着火焰向印记中心的那只箭矢逼近。
锋利的刀间刺入皮肉,墨一般漆黑的毒液顺着光洁温润的肌肤蜿蜒而下,我抓住夙尘的手,他手心异常冰凉,却沁满水渍。
夫颜类屈指一弹,精铁制作的刀,柄刃分离,薄薄的刀片在他指尖快速翻飞,一个以暗器为中心的十字伤痕,血水不断流出,夙尘眉头紧皱,闭着的眼睫在氤氲月色下有些抖动,想必很疼。
十团火焰嗤的一声回到夫颜类指尖,附着成一层薄膜状,我心中一颤,他这是要准备拔箭了。
看着夙尘苍白的侧脸,这拔箭的过程想必才是最痛苦的。我抿着唇,把衣袖掀了起来露出小臂,伸到夙尘面前,不等我开口,直觉敏锐他已经睁开双眼,疑惑的看着我有些发抖的胳膊。
我说:“疼就咬吧!”
“扑哧,咳咳……”他笑了,笑的很张狂,牵动伤口闷咳起来。原本惨淡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些血色。墨色的长发几乎随着他的动作遮住了半张脸。
“我说小目,能不能别在这么严肃的时刻开玩笑。”夫颜类咧咧嘴,看着自己即将伸出去拔箭的手,上面火光跳动。
不需要么?我讷讷的收回手,改为捏着夙尘的胳膊,说:“开始吧。”
拔箭的过程十分缓慢,并不是拔出来这么简单,每一处的倒刺都要小心避开血脉,小指粗三寸长布满倒刺的东西终于被取出。
三寸,这是能够刺破心脏的长度。
汗水已经沁湿了夙尘的发,顺着汗水贴在颊边,即使这样,他依旧一副淡然的神情。
“好了。”夫颜类站起身来,将那沾满毒血的暗器用帕子拖着放在手心端详。
此时夙尘背上的伤口即使缓缓愈合,但那三片叶子依旧是颜色暗淡,一副余毒未清的模样。
“这样就好了吗?”我紧张的看着夫颜类,说:“先生中的毒,这样就好了吗?”
“我只是说他伤口好了,并没有说我可以解毒。”他皱眉看着拔下来的箭矢,挥挥手。
“那你帮他解开啊。”我拽着他的袖口,央求。
“哦?给我个理由,我为何要帮他解毒?”他邪邪扬起嘴角,一脸好笑的看着我。
“因为……”我一怔,是啊,他为何要帮我们。
“目儿。”不知何时,夙尘已经将身上沾满血迹的衣服披在身上,我慌忙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衣服系好。
“还要多谢颜兄的救命之恩。”夙尘竟自己站起身来,冲夫颜类抱拳,动作潇洒自如,除了面色不佳和浑身破损的衣服,完全没有受伤的痕迹。
“你只是身上的法印暂时被人压制,将那东西取出来便好,根本没有性命之忧,也就这臭丫头大惊小怪,何来的救命之恩。”夫颜类手肘一挥,那包了枚暗器的帕子已经到了夙尘手里。
没有性命之忧?可……
我说:“那先生身上的毒?”
“那是起到麻痹作用的毒素。”夫颜类深深的看着夙尘,道:“看来有人想要你一段时间之内不能使用法力。”
只是这样吗?我呼了口气,脑海中却又忽然闪现夙尘转身帮我挡住暗器的那一刻,道:“那个人想要控制的人是我,是先生帮我挡的箭。”
夙尘摇摇头,道:“若目标是你,当时只能射中你右肩,对你没有根本性的伤害。”夙尘将帕子打开,露出里面泛着幽森寒光的冷箭,
道:“那人法力并不强,而且也并不是单纯为了七魔草,若直接将这暗器直接射向我,他的胜算并不大。”夙尘眯着眼睛:“他这招姜太公钓鱼倒是用的极妙。”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我脑子轰的一声,明了。我说:“那人从始至终的目标就是先生。”
夫颜类皱眉道:“不错,那个人事先算计好了角度尺寸,就是连你们当时所站立的姿势形态,甚至是日常行为习惯都极为清楚。”
夫颜类目光在我和夙尘身上看了一圈,又道:“他在赌,在赌夙尘会不会为你挡,所以才会这么精准大胆的射向当时那个方向。”他目光转向我,道:“不幸的是,他赌赢了。”
“是啊,他赌赢了。”我笑呵呵的接口。对手赌赢了,这是一件非常值得悲愤恼怒怒气横生的大事,我这心里却如抹了蜜般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