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人声喧哗,人间烦乱,只有他们两人,在嘈杂的声影中执手相视,一个目光沉静哀切,一个迷茫惆顿。
他说过的话,想说却未说的话,她都懂。
他说:“我已经错过你一次,不会再错过你第二次。”
相思慢慢将手从他掌心抽撤,终究是不忍心:“你,你明知道我……何必呢?”
他笑的有些凄凉:“你对他如何是你的事,他对你怎样是他的事,而我对你,是我自己的事。这件事,你也说过,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她坐在那里仰起头来看他,眼中迷蒙的水汽似是要将他湮没,他缓缓蹲下来,与她平视,“相思,你不能再将我划在局外,这本来就是三个人的一场戏,我们各自扮演角色,各有各的念词,各负各的痴心。”
她用力捂住嘴巴,才能阻止自己不哭出声来,眼泪再也收拾不住,隐藏不了,她突然觉得委屈,而那些酸涩的情绪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出口,随着眼泪喷薄宣泄出来。她一直把自己的感情封存在五年前,把自己也留在了那个人间爱意正浓的岁月里,这些年,她兜兜转转走走停停,看着红尘紫陌花谢花开,却没有一天真正体会过重生的喜悦,她固步自封,执拗的不肯向前再迈出一步,更固执的拒绝来到身边还能幸福的可能,把自己永远丢弃在了十九岁。
她只是没有办法。
苏褚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背哄:“好啦好啦别哭了,我知道你被我感动的不能自已,但是你要再继续哭下去,恐怕该有人报警说我光天化日欺辱良家妇女了。”
她泪眼朦胧的推他一把,恨声说:“你才是妇女!我是少女,少女好不好!”
他把她拉起来圈在臂弯,挡住四面有意无意投来的神色各异的目光,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好好好,不但是少女,更是个小姑娘行了吧,你这么不让人省心,我都快成你老妈子了。”
上了车她还是抱着纸巾盒抽抽噎噎的,连自己都诧异,这眼泪竟像是流不完,一直往外翻涌,大概是哭的久了,全身的力气也随着流走的水分失了一半,她偏着头蜷在座位上,长发滑下来遮住半边脸颊,透过发丝的缝隙只看见白皙的脸上泪痕犹在,她安静的不做声,只有偶尔轻细的抽泣一下,柔弱的像个被遗弃在公园角落的小动物。
她坚持下午还要回去上班,不肯请假,苏褚无奈,只能将她送回单位。
她不肯让他送到写字楼门口,他拗不过,只好在路边停车。午后主干道上的行车并不多,路边石阶的绿化带种着高大粗壮的梧桐,夏日暖阳在树叶上翩然跳跃,像无数只飞舞的赤蝶,枝繁叶茂的树冠交错纵横,遮天蔽日的投下大片的阴影。苏褚将车窗放下一半,从口袋里摸出烟来,行将点燃,手上一顿,却又转头看向她。
相思点点头说:“没关系。”
他才将烟点燃,深吸一口还未深入肺腑,就听她又说:“能给我一支吗?”
苏褚一口气不顺,不负众望的呛到了。
相思自顾从烟盒里抽出一支,从咳的天翻地覆的人手里翻出火机,她很多年不曾抽烟了,所以第一口吸入的并不深,尼古丁的味道让人松弛,她缓了缓,深深吸进第二口。
苏褚简直是太意外了,他认识她那么久,这一刻,竟像是不认识她一般。相思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笑了笑,问:“没想到?”
苏褚扯着嘴角笑的有些勉强:“还真是没想到。”
有风徐徐的从车窗灌进来,将车里的烟雾吹散,她此时声音却如徐风般平静:“我小时候就一直和我妈生活在一起,从没见过我爸,也没有见过我妈妈那边任何一个亲戚,后来我长大了一些才知道,我妈年轻时为了和我爸在一起,不顾外公外婆的反对,只身一个人从江苏老家跑了出来,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所以这么多年,她都是自己,后开有了我,也只是我们两个。”她顿了顿,问:“很傻,对不对?”
苏褚屈指弹了弹烟灰,说:“很勇敢。”
她笑着摇摇头:“不,是很自私。”
“小时候不懂爱情,可是我总认为,一个人,哪怕自己多喜欢,喜欢的要命,也不能为了他就丢下自己的父母亲人啊,那个人的分量哪怕再重,也不应该比自己的血肉至亲还重要。可是这些话,我从没对我妈说过,小时候不敢,而现在,再没机会了。”
苏褚想要说些什么,她打断他,说:“让我说完吧,毕竟,我有勇气的时候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