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褚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看来这醉话是真不能当真啊,前几天你还说喜欢这四个圈,撺掇我换车呢,今儿车一到我立马来献宝,你就又挤兑上我了。”
相思心里微微一颤,暗自咬唇转过头去看窗外,默不作声。
苏褚倒是没有理会她难得的缄默,若无其事的问:“吃什么?”
她说:“本想去喝粥的。”
他皱了皱眉:“大中午喝什么粥啊?”
她“嗯”了一声,说:“胃有点不舒服,不过也无所谓,你想吃什么都行,我随便。”
苏褚有些神色不明的转头看她一眼,刚好她也看向他,就这一眼,相思心里突然有点发虚,他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但看她的眼神中绝不单纯是笑意,究竟是什么情绪她刹那间竟分辨不出,她莫名有些心慌,只好偏过头直直看着前方的路面,而苏褚竟也再没有说话,只是专心的开车,车子里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尴尬。
他还是带她去喝了粥。一家港式茶餐厅,位置有些生僻,但大概是做出来的东西味道极好又正宗,饶是在这不太繁华的路段上,竟也是食客满蓬生意兴旺。
难得这个时段还有空位,相思坐在他对面,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小口喝粥,而苏褚从刚才路上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依旧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窝蛋牛肉粥味道实在是鲜美极了,米粒早已熬至浓稠,入口即融,齿间只留一抹鲜香不散。苏褚一言不发,她也只顾喝粥,小半碗热粥到胃里,那暖意从四肢百骸汇集上来,只觉得餍足又舒服。
终于,她放下手里精致的小瓷勺,满足的深深吸气,说:“好啦,我吃饱了,你有什么话也甭掖着藏着的了,想问就问吧。”
苏褚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哪有什么掖着藏着的。”
“得了吧,”相思白他一眼“拜托咱俩开启正常交流模式成不?你这好死不死的表情我看着可是真难受!”
苏褚微微眯起眼睛,不说话看着她。
“你看你看,又来了你!”
许久,苏褚问:“我抽支烟可以吗?”
她无奈,点点头。
白色的烟雾萦绕在两人之间,相思只觉得那缭绕似轻纱的烟雾将他整个人都笼在其中,他的眉眼仿佛也被雾气遮掩,模糊淡然的悠远起来。
苏褚问她:“还难受吗?”
她摇摇头:“吃完粥胃里舒服多了。”
他笑的有些不真切,说:“不是你的胃,是心。”
她有些诧然的看他一眼,轻咬着下唇,没有出声。
“可是我难受,”他目光依旧绵长悠远,眼睛虽看着她,却是要透过她贪看更不知名的远方一般,“那天晚上你高兴的像个小孩子,还说在等他来接你,直到看他把你带走,我才明白过来,相思,虽然我没想到你心里的那个人竟然是他,但是最让我猝不及防始料不及的是,我发现我心里竟然那样难受。”他顿了顿“比在澳洲时你拒绝时我还要难受,那一刻我突然醒悟了,我这辈子是当不成情圣了,要我违心祝福你,祝福你和别人这件事,我实在是做不来。让我亲眼看着你在别人怀里幸福,简直比死更难受。”
她怔怔的看着他,嗓子像是塞了一大团吸饱柠檬汁的棉絮,酸涩的堵在那里,呼吸和声音都被阻碍,她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一个简单的音调。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陷在了梦魇的错觉中,因为眼前的男子,永远那样神情飞扬意气风发的苏褚,眼神中,竟有一抹那样浓烈的哀伤,似是这簇拥着二人的,周身散不开的浓雾一般。
他有些挣扎,但最终还是说:“你对他的心意,早在澳洲时我便已经知晓,那晚我看的更加明白,但是相思,我只问这一句,虽是阔别五年,但今朝重逢,他对你是否亦然?你们,有没有再……”
“没有!”她突然打断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弥漫了大片的水汽,相思将眼底的湿意狠狠逼退,他们落座的位置并不起眼,正直餐厅人声鼎沸之时,但她的声音却那样低,带着悲凉,宛若耳语“没有的,苏褚,你不明白,这些年,只是我一个人沉迷在昨日的幻梦中不肯醒来罢了,前尘过往之于他而言,早就是昨日烟云,散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一颗硕大的泪珠毫无征兆的从她眼里翻滚下来,她嘴角却弯弯的噙了笑“对,是幻梦,苏褚,你不明白的,他只是我一直不肯醒过来的那个梦。”
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从她脸颊上成串的滑落,她觉得有些狼狈,仓皇的要抬手去擦,却被苏褚一把将手牢牢握住,那些泪珠像是带了滚烫的温度,一滴一滴的如硫酸般滴在他心口,将一颗心活活腐蚀掉。
他用力握着她的手,说:“我怎么会不明白?你那么傻,而我,却和你一样。”
她说周子墨是她的经年大梦,他何尝不是。明知道是不可能,是不可以,却依旧沉浸在那些暗夜中滋生出来的梦境里,焦躁不安的,反反复复的渴望,渴望禁锢在灵魂最深处,那一丝不真实的念头。她亦是他的痴梦,那些他不可能真切拥有的美好,甚至只能暗藏在无边的夜幕中,不能言表,无法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