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简目光一扫,看见前方不远有一家百年老字号的铁匠店,微微思考了下,带着杨出云走了进去。那间老店中有几个年轻男子在火旁敲打着,店中央挂着一把锋利的宝剑,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正在一旁喝着茶,见到他二人时突然眼眉一动,早已枯竭的眼中又出现了光泽,李简对那老铁匠说:“不知你可能铸的了这玄铁的锁镣?”
杨出云别过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即使听见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那铁匠师用乌黑满是老茧的手抬了下那锁,笑了笑,眼中皆是了然,“能,但是要想解开这锁,只能熔了它。上古的神铁,就这样被熔了岂不可惜,二位能被这玄铁手镣锁住,也是一段天赐之缘,倒不如就听天由命,还能保齐这上古玄铁。”
李简瞥了她一眼,见她还是没有反映,便对那老铁匠说:“让你熔你便熔,费什么话,爷又不差你的钱!”
铁匠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把两人带到后院,刚踏进后院的门他们便觉得热气难挡,院中有一口像祭祀时所用的锅,里面冒出的竟是蓝色的火焰。老铁匠笑了笑,“这锅中所燃着的火就是传说中的三味真火,也只有此火,方能熔了这上古玄铁。”
李简自是不信什么三味真火的话,命他快熔便是,两人来到火前,仅用了半刻钟,那道锁链就已经被融掉。
老铁匠摇了摇头,“可惜啊可惜。”
杨出云揉了揉手腕,被那锁链牵扯习惯了,这么一拿下来倒有些不得劲,手腕上空荡荡的。
李简扔给他一锭金子后就带着杨出云走了,老铁匠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他的徒弟上前问道,“师傅,为何这般叹气?”
老铁匠说:“当年我的师傅曾告诉过我,如果得遇一块完整上古玄铁,就一定要留住,因玄铁是由女娲补天时仅留下来的一块石头,可我还是没能留住。”转过身又叹道,“锁链相牵便是有缘,可他们二人的掌纹中明明写着无缘,难怪玄铁会被他们两人融掉,真是天不遂人愿。”
精致安宁的雅间将外面喧闹的声音隔开,杨出云有意无意的看着墙上那些文人墨客留下来的笔墨。有的愤世嫉俗,有的感叹多情伤秋。笔下的字有的如行云流水,有的笔锋锐利,可她觉得那上面所有的字都没有她身旁那人写的好。李简凝眉在座位上写着什么,杨出云只是扫了一眼便觉他的字硬朗且清馨自然,比那些文人墨客要好得多。
他写完后,便将那张纸交给了店小二,“麻烦你将这张纸送到张府张氏兄弟的手里。”
店小二大惊,“客观,张府可不是寻常人能去的地方啊!”
李简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你只要将这张只给守门的人看,他自会放你进去。”
小二见他身穿藏青色织锦缎纹长袍,知此人定不是寻常百姓,况且这是天子脚下,指不定说错哪句话就会被王孙贵族打得体无完肤,忙接了过去。
李简转向她,“云儿,你跟我进宫如何?”
杨出云冷笑了下,没去理他。
他又道,“难道你不想要那两箱黄金了吗?”
“不要了!”她冷冷地说。
李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你当真不想与我进宫?我不会负你的!”
杨出云清澈明冽的眼眸此时好像笼上一层雾气,别过头说:“我明日一早便起身回楼兰,你也不必挂着我了。”
“你真的要走?那么你可别后悔!我李简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时候!说白了,你不过是我看得上眼的一个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不’!整个天下都是我李家的,我倒要看看你能去哪!”李简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摔在梨花木桌上,青瓷碗碟发出嗡嗡的响声。
杨出云没想到他能说这样的话,牛脾气一时也上了来,“好!李简,如果你敢带我进宫,今生今世你休想再听到我和你说一句话!”
她正想也摔个什么碗啊碟啊,结果房间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屋外的张四张五见这两人剑拔弩张的好像要打架的样子,都不由愣在了外面。
李简看了看杨出云,又看了看门外的两人,咬着牙说:“杵在哪里干什么,没看见你爷在这里!”
张四张五连忙上前,张四不识时务的埋怨了句,“这个妖孽,她怎么在这里啊?”张五拉了拉他的袖子,可是已经晚了,李简如鹰的目光随即瞪了过来,厉声说:“你说谁是妖孽?”
杨出云冷笑,“还能有谁,我碍着你们说话了,我走就是了!”
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李简见她已走,对那两人说道,“你们在京城可有什么动静?”
张五抢在张四前说:“京城这些日子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有宋公萧禹突然重病,闭门在家修养已经一个月了,据说将那些好心前来探望的人都辞了。”
“那个老狐狸!他比长孙无忌还诡异多端,一会说要帮大哥,一会又说要帮三哥,一会又中立,父皇说他‘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我看他就剩缺心眼这一个优点了。”李简笑说。
张四说道:“他是够缺心眼的,连房玄龄大人的话都敢否,还故意跟他对着干!”
李简思考了下,“房玄龄,是个知进退的人,见如今情势不好,提前告老还乡了。如果他再不走,下一个找上他的人是大哥还是三哥可就说不定了。”
“对了,东宫近日有动静!”张五忙说道,“太子殿下斩杀了他身边的一名亲随,莫名其妙的就杀了,后听宫女说是一个叫贾鳌的人,因通信给吴王而被杀。”
李简露出疲倦的表情,慵懒的躺倒长塌上,“罢了罢了,由他们争去吧!明日早些来接我,我要早些进宫去见父皇。”
杨出云被马车的颠簸弄醒,她缓缓睁开眼睛,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发现自己竟在一辆马车里,而李简正坐在她旁边。
李简见她已经醒来正用困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便对她邪邪一笑,“三柱迷魂香,因为怕你体力太好特意用了三柱!”
“你卑鄙!”杨出云挥拳想向他砸去,却发现一点力也使不上,拳头软软的落了下来,而自己则倒在了李简的怀里,李简借势搂住她,“我说过要带你进宫就一定会办到,哪怕是手段卑鄙了些!”
杨出云无力挣扎,只好求饶,“放开我!”
李简将她的身子摆正,带着一丝玩味斜睨着她,她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紧抿着双唇,倔强地背对着他。
从窗外飘来一股蔷薇的清香味,淡淡的阳光安静的洒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上,琉璃瓦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杨出云从小游荡四方,见过很多国家的王宫,却从未见到这般雄伟瑰丽的宫殿。龙墙沿青檐曲廊游窜,飞檐携亭台宫榭如云,其恢弘磅礴无不昭示着这个国家的雄厚实力。
马车沿着宫道向前行驶,两旁的侍卫皆腰戴佩刀,庄严地站在两侧。过了朱雀门,马车就不能继续行驶,杨出云体力还未恢复,但走路却不成问题,便默默地跟在李简后面。走着走着突然来到一处池塘,池中芙蕖如娇羞美人含苞待放,绿叶如玉盘遮盖住游鱼嬉戏的身影,池水冰凉清澈,几条锦鲤在水中怡然自得,从远望去一片赏心悦目的景象。李简告诉她,大明宫北有太液池,池中蓬莱山独踞,池周建回廊四百多间。兴庆宫以龙池为中心,围有多组院落。大内三苑以西苑为最优美。苑中有假山,有湖池,渠流连环。长安城东南隅有芙蓉园、曲江池。
她淡淡的听着没有接话,目光忽然转到前方的凉亭中,见那里隐隐约约有人的样子,便不由多看了几眼,李简顺着她望去,突然大喊一声,“四哥,四嫂!”
亭中的两人回过身来,杨出云这才看清楚是一男一女,男的身穿白色织锦长衫,眉目之间竟有些像李简,都带着一抹慵懒的神情,却要比李简更加潇洒不羁,他衣服的大襟上有一大块茶渍,像是刚被弄上去不久,还没有干透。他身旁站着一位巧笑嫣然的女子,一袭杏黄百合裙,头上的镶玉金步摇随她的身子左右摆动着,说不上国色天香,倒也有一份寻常女子没有的灵气。
那男子望向李简,“十二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我一声。”
李简忙答道,“我今日才刚回宫,连父皇都没见到呢!”
那女子突然说:“人家哪有时间理会你啊,没看到他身旁还有位美人吗!”
他这才看见李简身后的杨出云,不由愣了愣,又对她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回到李简身上,开玩笑的说:“十二弟果然是风流成性,去趟西域都能带回来个美人,不知弟妹们又该偷偷掉多少眼泪了!”
李简想了想,对那女子说:“四嫂,今日有事求你。”
那女子与他相视而笑,说道,“我知道是什么事,这也用不着求,只要你别天天给我弄这种事出来就行,这要让素瑶知道,我们姐妹俩的情分就毁了!”
李简连忙称谢。
那女子走过来牵起杨出云的手,含着一丝笑意打量着她,“妹妹,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换一件衣服。”
杨出云没过多犹豫,跟着她走出了凉亭,来到了清元宫,那女子三绕两绕直接领她进到寝居内,扔给了她一套宝蓝色的侍卫装,她一边帮杨出云穿一边说:“妹妹,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跟着十二弟进宫的,可既然已经到了宫中,受些屈辱总是逃不了的,你现在只能以男子的身份呆在十二弟身边,如果以后你缺什么用什么,可以来找我,我就住在这清元宫,我叫慕晴月,你叫我慕姐姐便是了。”
杨出云见她这番话说的真诚,轻轻点了点头。换好衣服后,慕晴月一脸惊奇地看着她,“没想到这么一个小美人穿上男装后竟将女子的娇柔全掩了去,平添一份英气!”
她走出含元宫,李简和那位男子正在外面站着,像在谈些什么,见她出来都将目光看向她,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吃惊,杨出云被他们惊讶的表情弄得很不自在,连忙看自己有哪里穿的不得体。
慕晴月笑了笑说:“李泰你可看好了,我要早遇上她一步,我可不嫁你!”
李泰这才回过神来,干咳了两声道,“没想到这位姑娘穿上男装后还真可以以假乱真。”
“这次还要多谢四哥和四嫂。”李简对着他两人做了个礼,便带着杨出云离去。
这间清静的别苑建在李简的寝宫里,四周种满合欢花,屋后面还有一个园子,绿竹猗猗,清风徐徐,远离了皇宫中那种庄严的味道。这里原是李简为了图清净给自己建的,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李简分配给她两个侍女,一个叫碎月,是他自己的侍女,另一个叫碎菊。
他温柔的问她:“住在这里,你可满意?”
杨出云冷冷一笑,直径走进了屋子。
李简站在院子里,见她冰冷的态度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再也不看她一眼,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