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克莱看着城外两人的厮杀,却突然看见远方的云朵如浪涛般汹涌而来,暗叫一声不好,在西域这种地方云朵变幻是要变天的征兆,克莱将双手张开,感受风的袭来。
没过多久,风就像怒涛一样卷起千堆狂沙,漫天飞舞的沙砾将天染成黄色,大风的呼啸声盈然在耳,那两人却还在黄沙之中扭打,沙子打在身上觉得有万斤重,像钝了的刀子割在身上一般疼。渐渐地,她觉得挥不动手中的短刀,就连靠近他都寸步难行。
那人突然开口,“别打了,再打下去我们都要葬身在这沙漠中了。”
她知道这是沙尘暴来了,便停了下来,两人相互望着对方,因为呼吸不上来大喘着粗气。两人同时看见一个稍大些的沙堆,连忙跑到沙堆后躲了起来。
那人声音微喘,却带着调侃说,“你想杀我,自己却也要跟我一起上路,你说我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她听出他话中的嘲笑之意,从怀中取出铁做的手镣,一只套在他的右手上,一只套在自己的左手上。那人大惊,“你要做什么?”
她冷笑,“死我也要与你死在一起,你休想逃跑!”
忽然间风更加大了,沙子重重的打在他俩身上,不一会他们的身体就被黄沙淹没。
一场风沙过后,连云朵也变得安静,柔顺的浮在天空动也不动,阳光又重新笼罩大地,从枯枝的缝隙间筛落,柔和而散漫的洒在他和她的身上。她长长地睫毛颤抖了下,随即睁开了眼睛。她想抬手抖掉身上的沙子,手却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她顺着左手望去,一条铁镣正将他们两人的手牢牢地栓在一起。这么一动,那人也醒了。
他起身坐在沙地上,用戒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显然还没忘刚才的事情。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她心中暗笑,他问的这两个问题,没有一个是可以回答的。便大大咧咧的说道,“我叫云儿,是黑鹰帮的帮主,我们帮的帮规就是杀人越货,你们带着两大箱子财物怎么会逃过我们的眼睛。”见他怀疑又说:“在楼兰这片可没有人不知道我黑鹰帮的,你们来之前也不好好打听打听,我们向来不放走任何商队。”
他懒散地躺回沙地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眼中满是怀疑,“我们为什么要打听,我们不知道还有这么傻的帮主,朝廷的东西也敢碰!”
她装作惊讶,“你们是朝廷的人?”
“不是朝廷的人岂敢明目张胆的来到楼兰国!”他抬了抬右手,弄得手镣叮当响,“既然知道我是朝廷的人,还不放开我!”
她狡黠一笑,“我也没办法放开你,我没有这手镣的钥匙!”
他的脸立刻变色,狐疑的盯了她半晌,见她毫无反应,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拼命地砸向铁镣。
她笑了笑,“别费力了,这手镣是用玄铁所制,是我帮中的镇帮之宝,若不是惦记着你那两箱珠宝,我才不舍得拿出来呢!”
他狠狠地瞪她一眼,她却好像没看到一样,玩着地上的沙子。他心想,张五他们定是已经离开楼兰城,不如回长安,去长安的路上肯定能找到他们,再说长安什么铁匠师没有,别说是玄铁,就是上古神器他也一样能铸。
两人同时起身朝两个方向走,却谁也动不了半步。只好都回过头来同时问,“你要去哪?”
云儿扁了扁嘴,“自然是回楼兰城了,我的兄弟们都在城里等我呢!”
“不如你跟我去长安,到长安后,自会有两箱黄金相送。还有这玄铁手镣,恐怕也只有我长安的铁匠师才能弄开,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带着我?那你干脆嫁给我好了!”他挑了挑眉,暧昧的说。
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娇艳欲滴很是好看,忙说道,“谁想带着你了,去就去,正好我想去长安玩玩呢!”
他们的马车已经被张五带走,只能再买一辆,可楼兰城中只有野骆驼卖,他们只好买了水和干粮骑着野骆驼上路。
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云儿终于忍不住用胳膊捅了捅身后的人,“我告诉你我叫云儿了,你想让我怎么称呼你啊?”
“李简。”
说罢,又是一阵沉默。
云儿又捅了捅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皱了皱眉,“我不想说话。”
云儿紧追不舍,“为什么?”
他津了津鼻子,长舒一口气,“气味好难闻!”
她这才意识到他是中原人,定不习惯野骆驼身上的气味,不由大笑,“哈哈,你忍耐下吧,要等我们进入了中原边境才能把它换成马车呢!”
他闭上眼睛假寐不去理她。
过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睛,轻声说:“你的武功很好,是谁教你的?”
“是克莱,也就是我义父。”
“他教你说中原话?”
云儿淡淡一笑,“错了,是我教我义父说的中原话,我是中原人。只不过从小在沙漠中长大罢了。”
他疑惑道,“那为何到了楼兰?”
“我也不知道,反正从我记事起,我就在楼兰,但我会说中原话,就一定是中原人。克莱说他是在沙漠里捡到我的,当时我冻得全身发紫,不远处有一群野狼虎视眈眈。”她散漫的说,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也懒散的笑着,阳光照到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那是不是从你记事时起你就这么爱钱?”
“哪有人不喜欢钱的?”她反问道。
他突然正了正脸色,看向远处天与沙海的交界区,蓝与黄色融合的地方。“那么要你选择,你是要钱,还是要势?”
云儿心中暗自冷笑,顺着他的心意说:“富可敌国固然好,可钱再多,还是要给权倾天下的人下跪磕头。”
她感到身后有两道冷光来袭,“你猜到了我的身份?”
云儿嫣然一笑,让骆驼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他,眼中却无半点害怕之色,“这世上姓天子姓的人固然多,可能被天子派遣去楼兰议事的人必是心腹,不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怎么能放心呢!”
李简眯起眼睛打量她,“那么以云儿姑娘的聪明智慧,该不会要揭发我的身份吧!”
她低头不去看他,“我自是不敢揭发你的身份,我还指望着那两箱黄金呢!”
李简微微笑了笑,两人继续赶路。
京城,吴王府中。
紫檀香透过茜纱幔帘弥漫在整个屋子里,李恪刚走进房间就马上退了出来,一句话都没有说。旁边的侍女斜眼打探他的表情,见他还如往常一样淡然沉默,立刻进去将房屋的窗门都打了开。
福禄走了过来,闻到一股呛人香料味,不由发起火来,对两旁的侍女说,“我平日是怎么告诉你们的,王爷不喜欢闻香料的味道你们不知道吗?”
侍女连忙跪倒在地,“总管大人,香料是王妃下令放进去的,王妃说今年进贡的紫檀特别好闻,奴婢也说王爷不喜闻香料的味道,可王妃坚持要放奴婢也拦不住。”
李恪嘴角还带有一丝笑意,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莹莹……”
福禄见此,不好再说,挥手叫那些人下去。“爷,王妃恐怕还在生气。”
李恪回过神来,平静的说“莹莹一向如此,因为一点小事也能生好几日的气,不去理她。说吧,又有什么事情?”
福禄扫了扫四周,起身上前去低声说:“杨出云计划失败,已被李简带回京城。”
李恪脸上再无笑意,冷冷地说,“废物!这点小事她都办不好!派几个人去救她回来。”
福禄贴着李恪耳语片刻,李恪脸色终于恢复,他小声说:“我还真小看了杨出云,她竟敢走这步险棋!这棋虽然妙,但一子不慎,便满盘皆输。”
“爷且放心,她即敢走这步棋,便有她自己的把握,杨姑娘从小受尽苦难为的就是这么一天,她会小心谨慎的。”福禄宽慰道。
李恪微微一笑,“我亲自栽培出来的人,我放心。”
“现在要紧的是我们怎么想法帮助杨姑娘。”福禄道。
“不急,李简和张四张五他们分散,定会有人趁此机会下手,以李简的性格回京后不会轻饶此人,咱们何必要在这时出手!”李恪阻止他。
福禄笑道,“那么小人这就给爷冲壶好茶,爷只需坐在家中品茶看戏就行。”
他看着远方黄昏时漂浮的暮云,鼻腔中隐约还能闻见紫檀香的味道,又是一叹,“我若有闲时,还不如想想怎样方能让莹莹解气。”
福禄听此言,不由也溢出苦笑。
三日后,李简他们终于到达了大唐的边境,也终于把那匹气味难闻的野骆驼换成了马车。
因为两人都带着手镣,只能极为贴近在一起行走,可那样还是摆脱不了众人奇怪的目光。
李简贴着她的耳朵说:“幸而云姑娘是个女子,如果是男子的话,我们这样走在一起,岂不让所有人想歪了!”
云儿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流吹在她耳朵上,不由身子一颤,用力拧了下身后那人的手臂,“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若是我有钥匙,我早把锁打开了!”
李简夸张的大叫一声,引来周围路人的疑惑眼光,云儿连忙对他作出求饶的手势,他这才得意的住了口。
两人走进镇上最大的一家悦来客栈打算住店,李简刚跨进店内一步就感觉出不对劲,拉着云儿在靠近店门的一张桌旁坐了下来。小二见两人一个穿着貂皮锦衣,一副华丽富贵相,一个身穿楼兰服饰,容貌精致,连忙迎了上前。“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小店有上等客房,洗澡免费。”
李简抢在她之前说话,“我们要打尖,你这有什么好吃的只管上来便是。”
云儿瞄了他一眼,见他冷静严肃,就知有事要发生,便转过头去看楼下的风景,只是在桌下悄悄把手镣藏了起来。
小二陪笑道,“小店有刚出窖的杏花酒,二位要不要来点?”
云儿一听有酒,忙回过头来笑说道,“不知此处可有葡萄酒?我是西域人,喝不惯中原人的酒。”
整个店里的几桌人一听她是从西域来的,都放下手中的筷子忍不住上下打量她,李简嘴角逸出诡异的笑。小二愣了愣,又笑说道,“有!那先打点来尝尝?”
见李简点头,笑着离去。
不一会儿,酒和菜就都上来了。云儿叼着筷子忍不住叹道,“这菜的味道倒还行,只是这酒……唉,不是西凉的紫葡萄,就是酿不出来纯正的葡萄酒。”
李简夹了块鱼放到她的碗里,带着一丝宠溺的说:“知道你想家,可是你现在总不能再回去吧,还是安心的跟我过日子吧!”说完便伸手搂住她的肩,云儿心中虽气,但此时情况不对,只好让他占了这点便宜。
结算时,小二又说道,“二位,今日天色已晚,看着风向怕是要变天,赶路也不差这一时半伙的,不如就在小店歇息,咱给爷找间干净的上房,明日再赶路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