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捕头吓得直哆嗦:“你……你刚说了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再说一次听听……”
李轩面不改色,沉声应道:“你没有听错,按我说的去办吧。”
“那……”张捕头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诽谤和诬陷领导,是一个大罪,张捕头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事到如今,我就对你和盘托出吧。原本你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好,但你似乎喜欢冒险。”李轩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兵器失窃就是陈大人自编自导的一场闹剧,他筹出一大笔钱,对上疏通,得了升迁。”
张捕头顿觉晴天霹雳,这到底是哪门子玄机啊?“你说的这些很难让人相信啊,陈大人监守自盗,偷得不也是自己?”
“那你想想,当你主动请缨去追查的时候,大人为何阻止,并派出一个文官前去追寻,你不觉得有古怪么?”
张捕头拍了拍额头,不解的问道:“即便如此,又跟黄大人要刺杀他有何关系?”
“分赃不均呗。”李轩的回答很简练。
“那我们为何又要告发黄大人,让他们内斗岂不更好?”张捕头总算说了句表现他的智商好歹上80的话。
“若任由他们斗下去,不管鹿死谁手,我都会成为刀下鬼,难道我能指望黄县丞得势后会放过我这个知情人?对你而言,这却是邀功的一个好机会,经此一役,县里的格局必将大变,会有很多职位空出来。你自然需要投靠一个胜算更大的阵营,你这么多年没有升迁,不是能力不济,而是因为没有阵营啊。”李轩推心置腹,说起了大实话。
“我倒是去邀功了,你又准备怎么办?别告诉我,你要坐以待毙?”张捕头现在已经感觉到,李轩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也不会高尚到舍己为人的境界,他肯这么作,一定是对大家都有益处。
“那是自然,我岂能束手就擒,我有个计划,但需要张大哥的配合。”
“说来听听。”
“我想趁几位大人闹腾的时机,越狱。张大哥到时只需把几名狱卒灌醉,拿到钥匙,我就能趁乱逃脱了。”
张捕头沉吟了半晌,始终下不了决心。
李轩劝道:“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更待何时!张大哥,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妻子……”
张捕头一咬牙:“我这一生,也就搏这一次了。”说罢,踌躇满志,昂首挺胸的迈步离开,留下一句话:“今夜,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此时,在县外的一个小山坡上,堆起了一座小小的孤坟。司马相如在众人的帮助下为母亲作了一个简单的仪式,继而入土为安了。待众人纷纷散去后,司马相如又折返回来,此时他的身边多了一个行囊,除了日常的衣服,包裹里还有他最心爱的那具古琴,就是为了这具琴,才导致他备受猜忌,终辞官归乡。而现在,他准备带着它重新出发了。
司马相如对这母亲的坟头重重磕了三个头:“娘,儿子不孝,累您受苦了。蓬州已无儿的立足之地了,请原谅儿子不能为您老人家守孝了。儿在蓬州还剩下一件未完成的事,待今夜将其完成,儿就远走他乡了……”
一如所有暴风雨前的宁静,当夜色降临时,大地上一片和祥安宁,一弯淡淡的新月挂在了枝头,繁星点缀着静谧的夜空,徐徐的清风拨弄着柳叶簌簌作响,夏虫快乐的鸣叫划破了万籁俱寂的天地。端的是:月上柳梢头,蝉约黄昏后。
此情此景,李轩恨不得赋诗一首:啊!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直到王县尉的出现,才打破了天地间的这股和谐。
“弟兄们这一阵辛苦了,本官一直念叨着来跟大伙聚聚,但平日里总是抽不出空。今日难得有闲,带了些水酒来为兄弟们解乏,大伙赏个脸啊。”王县尉将怀中的两坛美酒送到了狱卒们的手中,也把温暖送到了他们心中。
自然,片刻之后,周公就进入了他们的梦中……
李轩见到这样的情景,心说不妙,这王黑胖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啊。
王县尉见着昏睡的众人,猪腰子脸上浮现出一个挺和谐的笑容,跟他的脸型倒是般配。他一手紧紧攥着腰间的重剑,迈着沉稳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李轩的单间。
李轩一直都认为王黑胖子有暴力的倾向,现在事实证明了他的判断。王黑胖子来到牢门前,不屑于从昏倒的狱卒那里搜出钥匙,而是直接拔出剑,对着铜锁那么一砍。“裆”的一声,铜屑飞溅,大门被打开了。
“大人真是神力惊人啊,草民佩服,以后草民要忘了带钥匙开不了家门,就找大人帮忙。大人可千万不要推脱啊,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李轩内心深处,其实很紧张。但他深知“有斗不斗,气势拉够”的重要性。
王黑胖子一声冷笑:“都到这份上了,你小子还有心谈笑。你到底是畏罪自杀呢,还是需要本官帮忙送你一程?”
“不敢劳大人大驾,草民可以自行解决。”李轩琢磨着还得给这头熊上一课,又是免费!
“但草民在临死之前,想为大人讲一个故事,不知大人肯否赏光?”
“有话就说,这都死到临头了,还讲什么劳什子的故事?”王县尉倍感蹊跷。
“不知大人有否听说过荆轲刺秦的典故?”李轩一开口就把话题扯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荆壮士的侠义豪情……”王县尉说着说着,突然缓过神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大人可知荆轲带去秦王殿的物事,除了地图和匕首,还有一颗人头么?”
“没错,那是樊於期的首级。樊于期原为秦将,因得罪于秦王,父母宗族皆为戮没,逃亡至燕投奔太子丹,秦王购之金千斤,邑万家。燕太子丹派荆轲谋刺秦王时,荆轲谋求以其头和督亢地图作为进献秦王的礼物,以便行刺。他听说以后,立即自杀,以助成功。”王县尉说起来滔滔不绝,显然对这段故事颇为熟络。
“大人所言不差,那么再问一句,樊於期本深受重用,因何得罪了秦王?”李轩抛出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这……本官就不得而知了。樊将军战功赫赫,即便犯下大错,也不至于诛灭九族啊?”王县尉摇着头。
“让草民来揭开历史的真相吧。樊将军是秦王的心腹,很得重用,秦王所有不方便正面解决的问题都交予樊将军私下去办。是时咸阳有人在秘密宣传秦王的复杂身世,疑其不是正统的嬴氏血脉。秦王便着樊将军将知晓内情的人统统剿灭。而樊将军在完成这个任务后,却不顾九族,一声不吭逃离了秦境。大人知道为何么?”李轩边说边观察王县尉的表情,见他怔怔发呆,一副投入相,便适时的惊堂木一拍,卖个关子。
王县尉一脸急迫,不住的催促道:“快说快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轩接着说道:“樊将军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在长信侯宫内搜寻到最后一名知情的婢女。这婢女向樊於期求情,樊於期无奈的告诉她:“你死后,天下就再无人知晓秦王的秘密了。”这婢女说了一句话,而后自刎。樊於期黯然良久,随即远走燕国。”
“那婢女说了一句什么话?你倒是赶紧说啊。”王县尉全身心的代入了这个故事中,对于李轩的拖戏,显得极度不耐烦。而由于过于投入,以致他身后五步外出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他却浑然未觉。
李轩故意没有把视线转移到王县尉身后,盯着胖子的眼睛说道:“那婢女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