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本官有危险,一个囚犯告诫本官有危险……”黄县丞仰头大笑:“这感觉,真是荒谬绝伦。”
“实际上,我更倾向于称其为“奇妙”。”李轩面不改色的说道:“大人可以自己想一想,这追踪一批就在眼皮子下转悠的货物,却愣是要一无所获,难度不可谓不大,大人难道不认为这样的体验很奇妙么?”
黄县丞清瘦的脸突然间变得苍白,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如果草民没猜错的话,那批兵器应该是不知所踪了吧?”李轩叹道:“可怜那张捕头还想请战立功,要真给他这个机会,恐怕非但立不了功,还得闯祸吧。”
“你在说什么?本官听不明白。”黄县丞眉头紧皱轮廓分明的脸更显瘦削,一双冷冷的眼睛散发着寒光。
在李轩眼中,这是一匹狼,而王县尉是一头熊,陈县令则是一只狐狸。自己若下赌注,押在狼上的风险很大,但收益也最大,因为狼虽然凶狠凌厉,却只需要食物就能驱动,这是一种只相信利益的动物。
李轩思量了半晌,最终决定利用这匹狼赌上一赌。他一本正经说道:“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黄大人,若是让陈大人推举下一任县令,你自认为你和王县尉之间,谁的胜算更大?”
“自然是本官的胜算更大,本官跟陈大人自幼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比那外来的王县尉深厚多了。退一步来说,即便不能升迁,本官守着这县丞之位,一家老小也不至于饿死……”黄县丞在搞明白李轩的真实目的之前,嘴还很硬。
“若是王县尉成了你的顶头上司,你确定你县丞的职位还能保得住?弄不好非但饭碗丢了,吃饭的那张嘴能不能留下都还两说。”李轩张大嘴巴问道。
黄县丞一言不发,微微摇晃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李轩遂趁热打铁:“其实嘛,草民倒是有一计,能为大人除去心腹大患。”
“说来听听。”听这语气,黄县丞对李轩所抱的期望不大。
“有上中下三策,不知大人选用哪一种?”
“哦,三策?说来听听。”这年未及冠的少年,居然夸下海口能办到自己耕耘了十年还未谋求到的事,并且还有三种方案……黄县丞不禁好奇心大起。
“先说下策。明日上堂,草民可假意对罪行供认不讳,并指认是受王大人指使,这样,祸水就引过去了。”李轩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仿佛随时可以为了黄大人的千秋大业牺牲自己。
对于李轩的大义凛然,黄县丞却连听还没听完,便大手一挥:“不行。无论你指认谁,如何指认,都对案件本身没有任何的影响。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李轩心中冷笑:哥哥要的就是这效果,你当真以为哥哥乐意当炮灰啊?早就知道行不通,却故意说出来,不就是向你表表心志嘛。你在哥哥面前装啥深沉啊?
“大人教训得极是,草民一心只想为大人分忧,却考虑不周,那咱再说说上策吧。”李轩满脸堆笑:“大人搜集证据向上级报告,说不定就连陈大人,也得给拉下马来,到时,大人不就……嘿嘿”
“证据?什么证据?”黄县丞做出一副茫然的模样。
“别揣着聪明装糊涂啊,这兵器是谁盗的,早就一目了然了。这么大一个案子,大人你手上难道会没有一点点材料?”
黄县丞摇了摇头:“没用的,上告只会引火烧身。”他深深叹了口气,黯然道:“罢了罢了,本官这次认栽了。”
“别急啊,还有中策呢。”
黄县丞摇了摇头,显是对李轩的谋划不抱希望了:“上策和下策都是废材一堆,中策又能高明到哪去。”
不来点低潮,又如何烘托高潮?李轩一开始就没把所谓的上下策放在眼里,只不过是作一个铺垫,来完成一个疯狂的计划而已。现在,时机到了,成败在此一举。李轩深吸一口气,下了赌注。
李轩异常神秘的将嘴凑近黄县丞的双耳,低声说道:“所谓中策,其实很简单,就一个字……”李轩并掌作刀,在黄县丞的眼前一晃,对着虚空一斩……
这一刻,黄县丞震惊了,他从一个14岁的小子眼中看见了与这个年龄不相配的狠辣和决绝。就连他这样久居官场的老江湖也为之心悸,他一时慌了阵脚:“我……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是……”
“没错,就是这个字——杀!”李轩眼中的杀气一览无余:“胜者王侯败者寇,一将功成万骨枯。大人,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只是,这杀人的重罪……”黄县丞还在犹豫不绝。
李轩冷冷的说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他们不会从地下钻出来指认你。”
听闻此言,黄县丞倒抽一口凉气,眼前这个小子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但他的提议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何去何从,就在自己这一念之间了,这是赔上性命的一赌,赌的是自己的前程。
黄县丞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已渐紊乱的呼吸,抚平自己方才抓扯变形的衣袖,狠下语气来了一句:“事关重大,容本官回去考虑考虑再议。”
长期在公务员队伍打滚的李轩深知,领导的所谓考虑,基本就算成事了。哼哼,是狼就改不了吃肉。
自然,在表面上,李轩给黄县丞做足了面子:“那草民就等着大人的好消息了。今次若能逃出大劫,当一生为大人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黄县丞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站起身来摆了摆手:“本官这就回去了,一旦情况有变,本官会及时通知你的。”说罢,踱起步子走了出去。
“大人,草民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问?”李轩突然想起一件事。
黄县丞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问道:“何事?”
“大人既与陈大人交情甚笃,又何以走到今日这地步,草民可是听说,在陈大人成婚当日,却是与大人一直饮至半夜,宿醉方休,这是何等的交情啊。”
黄县丞阴冷的眼神中略过一抹寒芒,自我解嘲式的一声冷哼,随即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得走了出去。走了约有五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入了李轩的耳中。
“陈大人的大公子,是我的亲骨肉……”
李轩闻之,险些绝倒。他真是为陈县令感到悲哀啊,当了便宜爸爸,真正做到了“爱民如子”,还由着元凶在自己眼前晃悠了十年之久,这雅量……啧啧……
李轩正在感叹,张捕头却又暗中摸进来了,对着李轩不断追问:“你都跟县丞大人谈了些什么?我看他脸色很差,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张大哥,你想不想做官?”李轩没有理会他的追问,直接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张捕头苦笑道:“做官……哼哼,做梦都想,但想也白想,现在这事情若处理不好,连小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做官?我也想明白了,能平平安安当一辈子捕头,我就知足了。”
李轩一本正经的说:“张大哥,我是说真的,现在有一个立功的机会,就看你把不把握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可得想好了。”
张捕头见李轩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一时疑惑了起来:“说来听听。”
“把耳朵伸过来。”
“这么麻烦干什么?这里就你我二人,难道还怕隔墙有耳?”张捕头不解的问道。
“把耳朵伸过来。”李轩重复了一句。
张捕头很吃惊,竟在一个阶下囚的语气中听到了不容置疑的命令,让他隐然间产生一种服从的念头。
李轩把嘴贴近张捕头靠过来的耳朵,用蚊呐般的声音说了一句:“去向陈大人告密,黄县丞准备暗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