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国这边与刘嫖寒暄着,随从们那边也没歇着,整整一车的礼物就在刘嫖的眼皮子下运进了府。
刘嫖见此情景,心中很是满意,但表面上却显得有些嗔怒:“韩大人这是作甚?万万不可如此,快将这一车贵重的物事运回去。”
韩安国一脸真诚:“公主多虑了,大王与公主是一母同胞,互相之间走动走动,难道还有人敢搬弄是非不成?大王知道公主这里什么都不缺,只是命卑职带了些梁国的土特产。礼轻人意重,只望公主不要笑大王寒酸,我等便已心满意足了。”
刘嫖闪动她妩媚的眼睛,款款说道:“梁王莫非是在取笑我这个姐姐?罢了罢了,自家兄弟的心意,若是不收,反倒是我这个作姐姐的不会做人了。”
李轩感到全身酸软,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刘嫖活脱脱狐狸精转世,无论见到何人都是这样一副勾魂夺魄的神情,堪称中老年成功男士的杀手。
随着刘嫖与韩安国一路走去,映入李轩眼帘的是一片的奢华与气派,想来这与馆陶公主的“自主创收”的革命精神是分不开的。
宾主落座后,刘嫖呷了一口清茶,对着韩安国灿然一笑,缓缓说道:“韩大人不妨试试此茶,这是我前不久才从长乐宫讨要回来的。”
“此茶清香怡人,沁人心脾,实乃茶中佳品。”韩安国举起茶杯辍了一口,接着顿了顿,向刘嫖问道:“不知近来太后身子还安康否?我家大王已经住进长乐宫了,却未曾见到太后的面,这却又是为何?”
刘嫖闻言,原本笑面如花的脸孔一下子板了起来,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一副如临大敌,泰山压顶的神态,看这架势,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匈奴又要打过来了,要不就是又要开展“清君侧”的活动了。
韩安国见到刘嫖严肃的表情,知道事情难以善了,一时间欲哭无泪:“是否真有什么流言?还望公主明示,我家大王定会感激不尽。”
刘嫖何许人也,岂能不解“感激不尽”之意,于是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用无比神秘的口气对韩安国说:“太后本对梁王十分宠爱,允许他有自己推举梁国国相和二千石级官员人选的权力。梁王却过于铺张,进出、游戏的排场,比拟天子,超越了人臣的本分。皇兄听说后,心中很不高兴。太后也感觉排场过大,对梁王颇有微辞,并自责是自己的过分溺爱造成了今日的局面。这次让梁王吃点苦头,长点教训,正是太后的意思,”
韩安国腾的站起身来,魁梧的身躯散发出豪迈的英雄气概。谁知这英雄气片刻之间又篶了下去,扑通一声对着刘嫖跪了下去,眼泪夺眶而出,神情激动,声色颤抖:“冤啊!”
变化来得如此之快,竟让骨灰级表演艺术家刘嫖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搀扶:“韩将军这是为何?刘嫖岂能受得起?”
韩安国在地上长跪不起,也不理会刘嫖的搀扶,一副有冤无处申的愤慨:“为什么太后对于梁王作为儿子的孝心、作为臣下的忠心,竟然不能明察呢?从前吴、楚、齐、赵等七国叛乱时,从函谷关以东的诸侯都联合起来向西进军,只有梁国与皇上关系最亲,是叛军进攻的阻难。
梁王想到太后和皇上在关中,而诸侯作乱,一谈起这件事,眼泪纷纷下落,跪着送我等六人,领兵击退吴楚叛军,吴楚叛军也因为这个缘故不敢向西进军,因而最终灭亡,这都是梁王的力量啊。现在太后却为了一些苛细的礼节责怪抱怨梁王。
梁王的父兄都是皇帝,所见到的都是大排场,因此出行开路清道,禁止人们通行,回宫强调戒备,梁王的车子、旗帜都是皇帝所赏赐的,他就是想用这些在边远的小县炫耀,在内地让车马来回奔驰,让天下的人都知道太后和皇帝喜爱他。
现在梁使到来,就查问责备。梁王恐惧,日夜流泪思念,不知如何是好。为什么梁王作为儿子孝顺,作为臣下忠心,而太后竟不怜惜呢?”
刘嫖听得此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说太后与皇帝这事还真是做的不太地道,韩安国言之有理,况且还送来了这么一大堆的礼物,自己是否应该将这段话传递给太后?
想到这里,刘嫖一脸认真对韩安国说道:“将军尽管放心,我定会将此番道理讲与太后及皇兄听,让他们明白梁王的一番苦心。”
“如此有劳公主了,对公主的大恩大德,我等定会永世不忘。”韩安国对着刘嫖又磕了磕头,然后没有再多废话,带着李轩告辞了。
短短半个时辰的光景,李轩就亲眼目睹了两位顶级演员的精彩演出,叹为观止啊。
回到驿馆,韩安国长松了一口气:“长公主在太后与陛下面前,说话很有分量,只要她肯帮忙,大王暂时还是安全的。”
对于这点,李轩是没有任何异议的,刘嫖是个闲不住的人,哪天不在太后跟前说长论短就睡不踏实,何况这次收了这么一大笔贿赂,不把刘武塑造成一个大汉守护神的形象就对不起她这张嘴。
“只是大王此次入长安,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安全?”李轩举头盯着天花板,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拉着这么多的礼物来长安,仅仅就是为了能安全撤离?这地段的保护费是不是收的也太狠了?”
韩安国虽然没听懂后面半句话的含义,但大概意思还是弄明白了。他也毫不讳言,直爽的说道:“礼物虽重,却不是人人有份。一会去田府,就顺手带上一份吧,这本是在意料之外的。”
两人正说话间,便有下人来报,田府的马车已经停在驿馆外了,韩安国对李轩说了句:“这田蚡虽是皇亲国戚,但礼数却还周到,丝毫没有骄矜。这样的人,日后必有一番作为,只是不知是好是坏了。”……
虽然田府的马车质量不佳,但李轩与韩安国也不便拂逆田蚡的美意,并没有乘坐梁王的高档货。田家的马也许是太讲原则,没吃野草,瘦骨嶙峋。车身也很简陋,更夸张的是,两只车轮似乎还不一般大,一路跑着,颠簸的厉害。
看着一脸苦相的李轩,韩安国挤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劝慰道:“忍忍吧,有车坐就算不错了,当年战乱之时……”
李轩见这老同志要开始忆苦思甜了,赶紧插嘴道:“我知道,车是稀罕物,只有达官贵人才用得起。不过,我更喜欢走路。”
韩安国苦笑道:“田蚡虽是皇亲,但毕竟只是一个郎官,按他的俸禄,本是无力养车的。乘他的车,我们怎能有所苛求?”
李轩倒不是苛求,只是他最烦的就是这种二吊子。要么你就走路,要么弄辆好车,别以次充好,死要面子活受罪啊。就像哥哥前世某企业吧,要么你就产纯奶,要么就索性卖自来水,没事去钻研啥化学啊?
但到了田府后,李轩这才发现自己错怪田蚡了,相对于田府内的其他物事,这辆马车已经算不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