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柔弱,但天生便是强驴。只要到山上,宗婷的体能,就连傅凯都不得不佩服。进山伊始,她就一直跟在向导焦花的边上,寸步未落。滕飞打起十二分精神,才勉强跟得上她的步伐。接到后队消息,要送医药包回去,虽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但回望雾气弥漫的长路,心里当真还是怯了。
“还是我去吧。”宗婷说,“你回去,只怕今晚再没机会到达玉皇池了。”
玉皇池是今晚的营地,距离跑马梁还有很远。滕飞知道宗婷说的是实话,自己折回,只怕就要面为负担,拖累了全队。这种高强度的户外穿越,来不得半点假,实力最为重要。
向导焦花听说了有队员负伤的消息,亦是非常紧张。通过这一天半的行走,他已经看出,宗婷虽是女性,但体能在滕飞之上,因而也同意宗婷回去。临行前,焦花将宗婷的背包背上,自己的小包则拎在手中。这样,宗婷轻装上阵,应该可以节省不少体力。
“我们前队还不能停,否则,只怕今晚全队都到不了营地。”焦花说。
宗婷明白这是事实,便让他们沿途做好路标。匆匆告别,再简单叮嘱几句,宗婷便单身上路。走在这种石块堆积的梁上,宗婷觉得其实还是挺松的,至少不用急速拔高。她在石块之间行走跳跃,速度飞快。
绕是如此,走了大概十多分钟,才见到中间的张国文和颜怡。张国文状态挺好,只是颜怡对于这种路况有些畏惧,走得小心翼翼,这才落在中间。张国文腰间也别着一只对讲机,知道后队苏雯负伤的事。见到宗婷,当即表示愿意由他送医药包回去。
“你去了,把你们家颜怡留给我,我可没那么大的耐心伺候她。”宗婷笑道。
张国文想想也对,留下俩女的,他还真不放心。于是,再嘱托一番,便与宗婷作别。
宗婷感觉后队应该离得不会太远,于是用对讲机,询问傅凯他们的具体位置。大雾茫茫,跑马梁又没什么标志性景观。傅凯只说就在来时的路上,只要原路返回,便能找到他们。
宗婷便凭着记忆,顺原路返回。实在看不清路痕的,便选定方向,直切过去。如此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终于隐约听到求声哨的声音。于是吹哨回应,终于与傅凯等三人会合。
立刻取出医药包,给苏雯包扎伤口。
“我拖累大家了,真是抱歉。”苏雯看到只穿件快干衣,且已完全汗湿的宗婷,歉疚地道。要知道虽然时处酷夏,但海拔每升高一千米,温度大概会降六度左右,跑马梁海拔3500米,气温便只有十几度。
“都这会儿了,咱们就别客气了。”宗婷笑笑。
苏雯伤在腿上和小腹,所以傅凯和徐歌便转到一边。苏雯的冲锋裤已经被划开了一道长口子,宗婷帮她脱下一条裤腿,用酒精和碘酒消毒,再用云南白药洒在那道长口子上,最后用纱布包扎。
“都皮外伤,没事儿,回去养两天就好。”宗婷说。
收拾停当,宗婷招呼傅凯和徐歌过来扶苏雯起身:“走两步试试。”
虽然还疼,但已经能勉强行走。于是不再停留,即刻赶路。今天的行程艰难且路途遥远,跑马梁过后,便要登顶太白之巅拔仙台,然后从二爷海方向,经三爷海,下撤到海拔3400米的玉皇池凌霄宫,在道观里宿营。
虽然前方的路还有很长,但苏雯腿上有伤,所以走得很慢,遇到些险峻的石块,还得从边上绕行,或者徐歌将苏雯直接背过去。一个小时之后,跑马梁上的雾气非但没有散去,还开始夹杂些小雨。
照这样的速度,今晚肯定到不了玉皇池。傅凯开始着急,但又不能催促苏雯快行。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用对讲机和前面的张国文联系。张国文先问了苏雯的伤情,接着说已经会合了向导和滕飞,正在拔仙台下休息,等他们到了,再行下撤。
苏雯这时似乎看出了傅凯的焦急,强行提高行走速度,但没坚持一会儿,腿上剧痛,不得不再次停下。傅凯和徐歌有意背她走,但跑马梁上乱石丛生,背人根本没法行走。于是心里诅咒这该死的乱石阵,只盼着能快点走出跑马梁。
跑马梁,跑马梁,走到人断肠。现在,他们终于体会到这句话并不是说来玩的。
天色渐暗,前面依然是乱石阵。幸好,雾有些散了,能见度提高了不少。傅凯徐歌在后面扶着苏雯,宗婷到前面探路。这中间用对讲机和前队联系了几次,前队仍然在拔仙台下面的垭口等他们。张国文显然也有些焦急,问傅凯他们到哪儿了。傅凯看着四周的乱石阵,根本没法说出自己的确切位置。忽然,宗婷大声叫了句什么,后面的三人赶紧停下,傅凯立刻快速奔到宗婷身边,刹那间,他觉得后脊生出些寒意。
他们脚下两步远处,就是一道数丈高的悬崖。
这时候,他们都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走错路了,更要命的是,他们在这条道上已经走了整整一个下午,如果折回,不仅要耗费同样的时间,而且,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从哪儿开始离开了正确的道路。
如果没有向导引路,他们今晚根本不可能走出跑马梁。
赶紧用对讲机联系前队,说了这边的情况。那边的张国文立刻和向导紧急磋商,向导在对讲机里,询问了他们携带的装备后,无奈地说,前后队只能就近选择合适的地点扎营,明天再想办法会合。
“夜走跑马梁非常危险,我们只能等明天再想办法。”向导说。他停了下,接下来的话明显带有安慰性质,“没事,别着急,跑马梁虽然大,但只要明天雾散了,冲着拔仙台的方向直切过来,就能走上正道。现在是夏天,晚上虽然凉点,但忍一忍就能熬过去。”
几年前的冬天,曾有驴友在跑马梁上迷路走失后被冻死的事情发生。傅凯现在庆幸现在是夏天而不是冬天。现在只能听向导的安排,就近选择营地。但展目看去,四处都是乱石阵,根本没有一块平地可以搭帐篷。记忆里最近经过的一片草甸,也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于是和徐歌宗婷商量了一下,直接选择了一个稍微平整的地方,背靠一块凸起的石块,用防风绳将地席拉起来,做了两个凉棚遮雨。
大家身上的快干衣早已经湿透了,也不知是雨还是汗,这时停下,都有了些寒意。傅凯徐歌和苏雯的背包里有换洗的干燥衣服,而宗婷的全部装备都留在了向导那里。傅凯走到宗婷边上,将自己的防水袋放到地上:“里面有干衣服,换上吧。”
宗婷想说什么,傅凯已经离开了,和徐歌转到一块石头后面。
苏雯和宗婷飞快将干衣服换上。
晚饭吃得简单,傅凯和徐歌包里的食物虽然不多,但足够四人吃上两顿。只是跑马梁上没有水源,众人的饮水有点紧张。勉强作为营地的地方,连帐篷都无法搭建,只能取出两个防潮垫,铺在凉棚底下。
苏雯显然极度疲劳,再加上负伤,所以很快就裹着睡袋,蜷在防潮垫上睡着了。徐歌倚靠石块坐在她边上,用对讲机和张国文联系,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傅凯和宗婷在另一个凉棚下,中间隔着一尺远的距离,俱都盯着面前的营地灯出神。
“抱歉,拖累大家了。”徐歌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因为我,才没拒绝苏雯一块儿来太白。”
傅凯笑笑:“说什么呢,这点小状况算什么呀。大雪天迷路,悬崖边扎营,那状况比现在更糟,兄弟们都挺过来了。这跑马梁充其量也就有惊无险,多耽搁咱们一天行程。”
宗婷也说:“出点状况,就多点回忆。”
徐歌还是有些自责:“户外守则里有一条,就是同行的队员实力不能相差太大。否则,很可能出现两种状况,实力差的队员出现意外,或者整个队伍被拖累。”徐歌苦笑,“我们用实践验证了这条守则是多么的正确。”
雨已经了,夜色完全弥漫开来。空旷的跑马梁上,一阵阵凉意袭来。宗婷环抱双臂瑟缩了一下,边上的傅凯立刻取了睡袋递过来:“披上吧,得坐一夜了。”
此时,四个人只有傅凯身上还穿着湿衣,想必他身上的凉意更盛吧。但宗婷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睡袋裹在身上。于是,傅凯的面色看起来便自然了许多。
“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可不睡咱们怎么打发这么些时间?”傅凯问那边的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