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傅凯电话的时候,宗婷和颜怡刚从浴室出来。俩人头发湿漉漉的,素面朝天。
挂断电话,宗婷说:“今晚的减肥计划又要失败了。”
颜怡立刻兴奋地道:“有人请吃大餐?哪位帅哥?”
“傅凯。”宗婷笑道,“他说已经约了滕飞徐歌还有张国文,老地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她接着道,“咱俩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快到点了,别迟到。”
颜怡一脸疑惑:“傅凯这小子搞什么鬼,脱离队伍这么些天,冷不丁冒出来请吃大餐。他这是半夜劫了谁的财,还是傍上哪个小富婆了。”
宗婷拍她一巴掌,假嗔道:“别瞎说,人家请你吃大餐,你还这里编排人家。”
颜怡便笑:“我说他两句,你就听不得了?我说宗婷同学,你这鱼和熊掌兼得的思想可要不得。”
宗婷摇头叹道:“关键现在我连谁是鱼谁是熊掌都没闹明白。”
“没关系,你只要知道自己喜欢吃鱼还是熊掌就够了。”颜怡上前挽住宗婷的胳膊,一起往前去,“鱼和熊掌都自动往你碗里跑,我们这些丫头命的,就只能挟点泡菜下饭了。”
“要不咱俩换换,我吃泡菜,鱼和熊掌让你兼得试试。”
“还是算了吧,我可没你这么人见人爱,别到最后,鱼和熊掌没吃成,倒把自个儿给噎着。”颜怡自嘲地道,“我还是吃我的泡菜去,值不了几个钱,可口就成。”
俩人回宿舍,收拾了一会儿,换衣服出门。还没出楼洞,就看到张国文骑辆山地车,单腿点地停在楼前的告示栏下面。
“那就是你的泡菜吧?”宗婷笑眯眯地问。
“就是不知道这泡菜合不合我的口味儿。”颜怡倒也坦然。
“简单,吃两口去。”宗婷怂恿。
“吃就吃,你落单了可别埋怨我。”颜怡大大方方迎着张国文走过去,开门见山地问,“你这儿等宗婷呢,还是等我?”
张国文脸上堆些笑:“等你,但咱不能明说,宗婷听见了,那得多伤心。”
“我不伤心,你俩爱怎么折腾都行,没我什么事。”宗婷说。
“看来,不拿出点绝活儿,还真刺激不了她。”张国文咬牙切齿地道,“颜怡,上车,小手伸出来,把哥腰搂紧了。”
颜怡大大方方地依言做了。
张国文再道:“脸贴哥背上,闭上眼,往死了做甜蜜状。”
“咱俩这是刺激她呢,还是恶心她?”颜怡问。
“都行。”张国文倒不在乎,“只要对她有所触动就成。”
宗婷笑,不理他们,自个儿往前走。张国文骑车载着颜怡,来回围着她兜圈子。俩人嘴里还唱:“甜蜜蜜,我笑得甜蜜蜜……”
小辣椒川菜馆,环境一般,但菜的口味儿不错,再加上价格低廉,又坐落在学府路上,所以生意兴隆。很多附近大学的学生,都把这里当成改善伙食的地方。
宗婷和颜怡张国文进到里面的一个小包间,傅凯滕飞和徐歌已经先到了。
“傅凯有段日子没见,瘦了。”颜怡进门就嚷,“我早就说过,你瘦点好,瘦点更帅。你那点胡渣也别天天剃,攒点不容易,留着,能增加男人味儿。”
傅凯笑:“要夸你就认真夸我一回,别整得这么含蓄。”
“今天当然得夸你,要不呆会儿谁买单呀。”颜怡嘻嘻笑,和宗婷张国文坐下。
“有日子没下馆子了。”张国文翻看菜单,“那什么鸡啊肉啊都躲哪去了,全给我出来。哥今天要不把傅凯你吃哭了,那就打包带回去吃,一直得吃到你抹眼泪为止。”
众人一齐大叫“同意”。
傅凯这时却沉默下来,神情也变得有些凝重。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个厚厚的信封来,远远地丢到宗婷面前:“吃饭之前,我先把账给交了。”
宗婷从信封里掏出的全是票子。
众人都吃了一惊,滕飞抢先道:“你哪来这么些钱?”
“我怎么说来着,肯定劫了谁的财,要不就捡大钱包了。”颜怡道。
傅凯苦笑:“我要有那本事,就不搁这里请大家了。这点钱,都我这俩月赚的。现在全部交给咱宗会计,入账。”
“你做什么能赚这么些钱?”徐歌不放心地问。
那边的张国文从宗婷手里抢过钱,动作夸张地那儿数,完了惊讶地叫:“两万!真神了,我们这么些人这段日子也就赚了这个数,你一个人赶上我们一大家子人了。”
“怪不得自己单溜,原来是不声不响赚大钱去了。”徐歌道。
大家都很好奇傅凯做什么能赚这么些钱,但他偏偏卖关子不说:“赚钱的事儿咱们晚点儿说,我知道,大家为了我的事,这段时间辛苦了。说真的,现在看到大伙儿,我这心里挺惭愧的。我一个人的事儿,拖累了这么些人。”
众人起了一大哄。滕飞摇头道:“俗,这些俗话就别搁这儿说了。”
“这酒还没开始喝,就开始说胡话了。”徐歌道。
张国文更是表现得大义凛然:“傅凯真不是大家批评你,到现在你怎么还拐不过那个弯来。那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我们一块儿去的朐阳门,一块儿玩的城市定向,不管谁出了事,都是我们大伙儿的事。再说了,要不出这档子事,我们现在肯定跟学校里那帮学生没俩样,挥霍大把的时光,泡妞、玩游戏。现在多好,虽然累点,多充实。而且,我发现赚钱是有瘾的,你踩刹车都没用,停不下来。”
“要说这事的源头还在我这儿,我要不提议玩什么城市定向,就没这事了。”滕飞说。
“再往前就得追溯到我这儿。”宗婷低头小声道。
“今晚是吃大餐来了,还是开检讨会来了?”颜怡使劲拍了下桌子,“你们要都这样就没劲了。傅凯在外头晃了这么些天,不懂好歹也就罢了,滕飞宗婷你俩也跟着瞎起哄。今晚谁再扯这些不着调的事儿,回头直接出门挖个坑埋了。”
傅凯笑:“行,不说这个了,咱们今晚的主要任务是吃。”
“说到吃我还真要插一句。”滕飞道,“听说你前些日子骑辆三轮车,满城送烤鸭。今个儿那烤鸭没给哥几个捎两只来?”
“别提烤鸭了。”傅凯摇头,“手工作坊,环境极差,去看过,贴钱送你都不要。不过烤鸭作坊老板懂营销,在宣传和烤鸭的包装上下了大工夫,所以这两年卖得挺好。但纸里包不住火,那作坊,还是让工商给查了。”
“你送烤鸭能赚这么些钱?”徐歌咂嘴,“你肯定还跟我们藏了一手。”
傅凯笑:“我瞒谁也不敢瞒哥几个呀,那钱除了是我这俩月送烤鸭的工资,还有就是在学校里推销电话卡赚来的。”
“说谎!”颜怡大声道,“傅凯你撒谎越来越没技术含量了。你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少人在推销电话卡?我们在座的这些人,谁不是熟练工?除了开学新生入园那几天,收成不错,其他时候,一天能卖个三张五张就不错了。傅凯你成天不见影儿,在学校的时间,除了上课和睡觉就剩不下几分钟了。赚那么些钱,谁信呀。”
“我也不信。”边上的宗婷摇头。
滕飞、徐歌和张国文一齐冲着傅凯摇头:“我们都不信。”
傅凯的模样挺无奈:“我没做违法乱纪的事儿,你们别都跟警察审犯人似的瞪着我。我真卖电话卡赚的钱,只是有点小窍门,所以赚得比你们多点儿。”
“越这样说我们越怀疑你,赶紧坦白从宽了,否则,我们可报警了。”张国文叫道。
傅凯继续脸上堆笑:“我说哥几个能不说这事吗?我们这里赶紧吃,吃饱喝足了,我带你们兜风去。”
“你连车都买了?”颜怡惊道。
傅凯打个哈哈,得意地点头。
“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徐歌摇头叹道,随即眼一瞪,大声道:“老实交代,哪偷的?”
“我说你们就没想我点好是吧。”傅凯模样儿特别委屈,“请你们吃饭,带你们兜风,你们还跟防贼似的防着我,太伤人心了。”
傅凯半真半假,弄得大家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虽然大家都挺想知道他卖电话卡怎么就能赚那些钱,但谁都看出来他不想说,就知道逼他也没用。他就这性子。
“我们这不叫防你,是都想跟你学点经验,多赚点银子。”张国文掏出烟来,逐个扔过去,“你不爱说,我们现在还不爱问了。说吧,今晚打算出多少血,我们得在计划内消费,超了怕你不认账。”
傅凯双手抱拳,绕着圈子冲大家作揖:“今晚没计划,大家敞开肚子吃,算我感谢大家这么仗义,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和我站在一块儿。我傅凯这辈子要是有发达的那天,我铁定忘不了大伙儿……”
一个餐巾纸揉成的纸团儿飞过来,砸在他的脸上,更多的纸团向他丢过来。
所有人都冲他做鄙视的手势,张国文叫道:“这人越来越没劲了,这就是脱离组织造成的严重后果。咱们大家可都得引以为戒啊,一失足就成千古恨。”
傅凯讪笑,大声叫:“服务员,点菜!”
众人跟着傅凯转了两个小弯,在一个巷口看到了那辆电动三轮车。
“天啦,这就是你要带我们兜风的车?”颜怡围着三轮车绕圈儿,“车上还有个铁皮箱子,装宠物的吧?傅凯你太有才了,亏你想得起来。”
傅凯麻利地把三轮车后的铁皮箱子卸下来:“活动的,送烤鸭的时候装上,拉你们的时候给它摘了。”
“真不错。”张国文率先爬到后面车厢里,“敞篷的,就差真皮座椅了。”
滕飞和徐歌相继上车,俩人伸手把宗婷和颜怡也拉上来。
“烤鸭味儿还挺浓。”滕飞夸张地嗅鼻子,“傅凯,这烤鸭作坊老板的车吧,你不说那作坊被封了吗,车怎么剩你手里了。”
“老板差我一半工钱,拿车抵了。前两天我去旧车市场想把它卖了,可没手续,差好几个证。回去跟老板要,肯定不给,所以一直窝手里。闲置好几天一直没处使,直到今晚才给它派上用场,我说哥几个呆会儿可都站稳扶好了,我给大家来段极速飘移。”
“飘移就免了,傅凯你开慢点,安全第一,速度第二。”宗婷有点担心。
“真得悠着点,这好几条人命,可全系你手上了。”徐歌也说。
傅凯笑笑,把铁皮箱拎到边上小卖部门口,跟里面的人说了句什么,显然是让里头的人给看一下,然后回来,坐到前头驾驶座上。连踩三下,没发动起来。车厢里的众人立刻又起了一大哄。
“傅凯你别折腾了,赶紧四处瞧瞧哪有牛牵一头过来。”张国文道。
傅凯回头叹息一声:“这车要能赶上哈雷,也落不了我手里了。”
折腾半天,终于发动。傅凯动作娴熟,很快将车驶到路上。这会儿已经是夜里10点多了,学府路上人少了许多,机动三轮车像头轰鸣的野兽,速度不快,动静不小,一路呼啸而过,引得所有的路人都驻足回首。
车上众人,开始都有些紧张,没多久,眼见傅凯将车开得稳稳当当的,终于都变得兴奋起来。当车驶上大道,两边的高楼霓虹倏然而过,车流滚滚。超过他们的车,很多都冲他们鸣笛示意,显然是觉得他们这阵势挺有趣。先是张国文和颜怡开始扯着嗓子吼,接着滕飞徐歌和宗婷也加入进去。大家喊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什么内容。后来,他们开始唱歌。南合文斗的《梦想的舞台》,还有杨培安的《我相信》。
曲调高昂,大家唱得声嘶力竭,只觉得胸中的浊气随歌声倾巢而出,竟是从没有过的惬意。
“多年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车,不管是宝马还是奔驰,法拉利还是兰博基尼,我们都不会忘记,我们第一次兜风,是在这样一辆机动三轮车上。”徐歌大声叫道。
众人叫好,又是齐刷刷赵本山式鼓掌。
三轮车在路上疾速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众人喊得声厮力竭。忽然,车子发出些异响,嘎然而止。
“傅凯你别关键时候掉链子,大家伙儿可全都在兴头上呢。”张国文道。
傅凯泄气地下来:“没油了。”
“不会吧,带哥几个出来兜风,你油都不加满。”张国文埋怨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回去呀。”
傅凯笑,目光在众人面上巡视一圈,有些狡黠:“只有一个办法,下来推车吧。”
众人起了一大哄,颜怡抢着道:“这么热的天,让我们推车,傅凯你太残忍了。”
“前面拐个弯就有加油站,不远,加一块儿不到二里地。大伙儿就辛苦一下,车推过去,加满了油,咱们接着夜游江城。”
怨声一片。但埋怨归埋怨,推车还是必需的。傅凯骑在车上掌握方向,众人在后面弯腰推车。没走几步,汗就下来了,男生全都脱了上衣赤膊上阵,宗婷和颜怡不像是推车,倒像是车在拉着她们走。
傅凯回过头来:“都是好同志啊,老黄牛,任劳任怨,回去就给你们颁发劳动奖章。”
“奖章你自个儿留着吧,都别胸口去。”张国文恨声道,“这样你胸口一下就能别5个,往哪儿一站,不说话别人都知道你卖奖章的。”
“傅凯你下来,轮也轮到你推会儿了。”颜怡大声叫。
傅凯哈哈大笑,忽然马达声响,接着车子倏地向前驶去。宗婷和颜怡站住,使劲推车的滕飞徐歌张国文差点向前摔倒。傅凯的笑声接连不断,众人立刻便明白着了傅凯的道儿,让他给涮了一道。
“傅凯你今晚别让我们给抓到,哪抓到哪儿挖坑直接把你给埋了。”张国文大声叫。
众人撒开脚丫子后面追了过去。
傅凯向前驶了一段,很快把众人抛下。回头,看大家弯腰停在路中间喘粗气,笑笑,将车开了回来,几个男生立刻如狼样跳将上前,将他围在中间,巴掌雨点样落下来,落到身上,却又极轻。
三轮车重新载着大家继续向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