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随即皱起眉头口气不善地质问道:“我送你的荷包呢?!”
荷包?什么荷包?
“你前年回伽氏王朝时,我亲手送给你我缝制的荷包,你别和我说你丢了!”见我一脸茫然模样,面前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发怒,他手持着一条赤色血鞭,猛地抽向他身侧的地面,地面顿时下陷一寸,且鞭痕蜿蜒而长,仔细看去,那鞭子上似有数个倒钩,若是这一鞭子抽在毫无武功的人身上,怕是半条命都要没了。
我心里不禁一紧,一时又想不起合适的借口,只好硬着头皮承认,“荷包……是丢了……”
少年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眸中渐渐涌起了愤怒与失望,他上前一步狠狠地拽住了我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丢了?呵,林蓝汐啊林蓝汐,你他娘的有心吗?枉我第一次做荷包,你倒好,说丢就丢……”
“严烈,放手。”
熟悉到每每想起时都会一阵胸闷的声音在御林军后清楚得响起,御林军们迅速地向两侧让路,一个人影慢慢显露,我顿时身形一僵,愣是不敢抬头确认一下来人是谁,只知道面前的严烈瞪了我半晌之后,转身离去。
“好久不见,蓝汐。”
简单平常的一句话带着笑意自那人口中说出,我心里复杂的情绪翻滚,口中一片苦涩,终是缓缓地抬起头。
眼前这人身着一身黑服,袖口、腰身下摆绣着金边,熟悉的脸上正带着笑容望着我。
好久不见,严俞。
时光仿佛回到了过去,在我第一次完成任务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回去时,她便站在别墅大门前,微笑着对我讲着,好久不见。
两人并排沿着宫墙走在皇宫之中,一路无话,身后并没有侍卫,只有她与我两人。
夕阳把天边的云彩照得通红,地面上是我二人的影子,如胶似漆,紧紧纠缠在一起,我仿佛看见了我这一生的命运。
“这里便是你走之前的住处,我没有让人动过。”严俞略微低沉的嗓音在耳旁轻轻响起。
我抬头向四周一看,入眼的是一片海棠花田,不远处是一座竹屋,竹屋背后还传来潺潺水声,显得与皇宫格格不入,但的确是我喜欢的风格。
“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严俞用眼睛轻轻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回声,她便转身打算离去。
“严俞……”我犹豫了许久,终是叫住了她,有一件事我想要问清楚,一个被我压在心中多年的问题,以前的我害羞而青涩,以至于从未开口问过她,而今非往日,我定要问个清楚。
“你到底……为什么不肯放过我……”这句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对严俞所说,还是对这个时空的卢帝所问。
身旁的严俞听了以后,望着海棠花田沉吟着,从我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完美的侧脸。
“因为我……对你情深刻骨。”她说着并转过头来注视着我的眼睛,眼里写满了认真。
顿时,整片花田都因她而全然失色。
情深刻骨,情深刻骨你便可以杀了我的亲人吗?
然而这话我并没有说出口,毕竟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眼前的人,是卢帝,不是严俞。
我瞪着床顶上的流苏,听着竹屋后传来的溪水声,一阵胸闷,似有什么刺在心脏上无法拔出,情绪在夜晚中更加敏感。
适才突然从梦中惊喜,本来以为忘掉的事,在这一瞬似潮水一般全都涌了上来。
十岁,被消除了记忆的我,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一脸冷漠的严俞。
十四岁,两人偷喝酒柜里的名酒,倒在一张床上大醉了一天一夜。
十六岁,十七岁的严俞带着我逃学,两人穿过一大片海棠花田,她随手摘下一朵海棠花递到我面前,问我:喜欢花吗?
十七岁,执行任务时,被目标人物下了媚药,在即将失身的前一秒,对手却缓缓地向床下倒去,露出了在门口手持一把手枪的严俞,脸上是我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慌张。
十八岁,她交给了我一个任务,一个结束了我一生的任务。
接着,便是今日黄昏,卢帝的那句,情深刻骨。
恨与爱交织,我还恨着严俞,因她毁了我的家人,毁了我一生,但我也曾深深地爱过她,因为太爱,所以最后选择了用自杀的方式结束我这痛苦的一生,结束我俩的故事,但这个时空的严俞并没有错,维嫇也还活着,我是不是该放下那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