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只觉得身下的床铺似乎在晃动,以及……后脖颈要了命的疼。
我暗自咬着牙抬手揉了揉纤细的脖颈,缓缓睁开眼打量四周。是个马车,还是个装横华丽的马车,看来劫我之人不是要财,而是要劫命了。
我正思索着如何逃走时,马车外蓦地响起了对话,随后有人似要掀开轿帘进入车内,我连忙阖上双眼装昏。
“这咲默王爷咋还不醒呢,都已昏了三个时辰了。”一抹清脆而略显稚嫩的女声在耳旁响起。
咲默便是我的名号。
“还不是因你下手太重。”马车外传来稳重低沉的声音。
“我那不是听说她武功高强,怕她反抗才一时失了力道的嘛。不过话说……”脸颊上突然感受到那姑娘热乎的鼻息,“这王爷长得真好看,难怪就算她是女的咱陛下也要娶她为凤后。”
看来是严俞的人了。
“辰里!皇上的事不是咱们能议论的,小心你娘治你的罪!”车外那人声音略低沉,缓声警告着身边这姑娘。
辰里一瘪嘴,气息撤离,“知道了师傅,您可千万别告诉我娘,上次她冲我屁股打的那二十板,红印子现在还没消呢。”
“那你就安分点,亏你还是个文官之子呢。”
“切,我长大又不当文官,我要和师傅一样闯荡江湖!”
“你师傅又不是浪子,哪来的闲功夫去闯荡江湖?”马车外倏地响起一抹吊儿郎当又不失放纵潇洒的嗤笑声。
似乎在哪儿听过……
马车应声停下,身旁的辰里跟着她师傅一起下了马车,我这才小心翼翼地眯着眼透过轿帘观察局势。
只见对方人马约有二十人左右,适才出声的想必是领头的那女人,身段修长,一身劲装穿在身上显得霸气外漏,那张脸却是生得过于妩媚妖娆,充满邪气的杏眼,嫣红如血的红唇轻挑,印着浅蓝色花纹图腾肆意蔓延在左眼角处,甚是耀眼。
她装作不经意般扫过马车,看那眼里的神色似乎已经发现了我。
“我们是皇上的人,你们宿暻殿快让我们过去!”先开口的是辰里那一心要闯荡江湖的丫头。
领头那女人听了以后,红唇上挑,头微抬,居高临下地望着辰里,“拦的就是你们。”声音悦耳带着略微的卷舌,颇显放浪不羁。
原来是宿暻殿的人,我唯一一次听到过她的声音,便是之前在山崖上听到的乌鸦般不堪入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假声,是以,我是从未听到过宿暻殿殿主真正的声音的,可如今这声音听起来却甚是耳熟。
“你……”辰里一挺腰,便要前去争论,却被他师傅一把拉了回去。
“殿主可是有事要我们禀告给皇上?”辰里的师傅沉着冷静,马上就猜到了宿暻殿前来的目的。
“还是你师父聪慧。”她斜了一眼比她矮半个头的辰里开口调笑道,引来辰里怒视,“我是有事要告诉卢帝,一个月前接的那份任务失手了,如今那雇主找上门来说要拆了宿暻殿。”
那师傅听了以后,先是回头望了眼我所在的马车,後又压低声线问道:“可是那伽氏王爷的那件?”
女人似乎没注意到辰里师傅的举动,依旧中气十足地大声答道:“是!就是那伽氏王爷的那件!”
辰里终于忍不住皱眉,“你小声点,小声点!”说着还竖起食指比划在唇前示意噤声,一边担心地回望马车,生怕我惊醒。
“皇上不是吩咐过不许动的吗?”师傅低声说道。
“正因不能动才头疼啊,如今雇主已找上门,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这事你完全可以自己禀告给皇上,至于拦我们的马车吗……”一旁的辰里不慢地低喃着。
“我刹那放浪惯了,受不了入宫的那些破规矩,其实按我说的吧,朝廷的事本与江湖无关,为了一个人就要废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宿暻殿,值得吗?更何况卢国和伽氏王朝本就是敌国,杀了那王爷不就等于在林维嫇心口上狠狠地刺了一刀?如此说来,正可谓是上上之策!”
伽氏王朝与卢国是敌国,也就是说,维嫇与严俞之间不合,不知怎地我突然想起了前世……不,我不能再让悲剧发生,我不会再让维嫇死在任何人的手上!
“不许动手就是不许动手,别忘了皇上对你有恩!再说了……你要是现在把她给杀了的话,我和师傅回宫的时候该如何向皇上交代啊。”辰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一想到自个儿一回王都脑袋就没了,心中便更是惊恐。
一句话,点明了马车内的就是我,伽氏王爷。
师傅气的皱眉,一把拽住她那心智不全又不争气的徒儿的后领子就甩到身后。
“呵……是有恩。”刹那不置可否地承认,“但我宿暻殿这几年以来为卢国揽下的情报数不胜数,这人情早就还完了,倒是你,用得着见我一面就提一次吗?”女人嗤笑,满脸讽刺。
“行了,我会去转告给皇上,但没有皇上吩咐,殿主万万不可轻举妄动。”那师傅注视着刹那一字一顿道。
殷红的嘴唇上挑,“谢了。”说着转身便要离去,後似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背对着马车缓缓开口说道,“其实…马车里的那人早就醒了,你二人适才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压低声线,怕她偷听?”
转头望了望马车,又看了看僵化的二人,仰头大笑,领着一干手下们便消失在树林之中。
(这女人是个“疯子”……)
我皱着眉垂下眼睫在心里嘀咕着。
等宿暻殿的人渐渐走远了以后,师徒二人才互相对视一眼,朝着马车走来,我心知不能再装睡,索性端坐静待人来掀开轿帘。
当面前的帘子被人掀起时,晌午刺眼的光线尽数穿进了马车内,引得我不由得微眯起狭长的墨色眸子……
站在卢国的王城下,我看着面前站着的一排又一排井井有序的御林军,心里居然打起了退堂鼓,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再次面对严俞。
“林蓝汐!”城墙上突然想起一抹男声,我循着声音一看,只见一身红衣面容姣好的少年正施展轻功从城墙上飞跃而来。
一张和严俞有着四分像的脸,满头青丝用着银质发箍高高地束在脑后,浑身散发着比这天上的骄阳还要耀眼的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