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仁堂的面积本来就不大,再加上每天来看病抓药的人不在少数,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今天自然也如往常一般有秩序地忙碌着,却因为嘉碧玉等人的到来而打破了和谐,让人满为患的大堂变得更加的混乱不堪。
此时的嘉碧玉已经是方寸大乱了,完全不顾那些还在排队看病的人们,直接把坐堂的郎中揪起来,要他先替阿七看病。她的过度紧张引起了镇民们的强烈好奇心,全部围过来看个究竟,大呼小叫的几乎吵翻了天,把还在内堂帐房里算帐的嘉叶雨都给惊动了。
嘉叶雨出来问明情况后,冷静地安排阿七进入内堂的休息室,接着把闹哄哄的镇民挡在了大堂外面,吩咐伙计们前去安抚他们的情绪。最后才把郎中请进休息室里。
除了嘉氏兄妹之外,冯隐还培养了两名算不上是徒弟的徒弟来接他的班,平时就由他们在济仁堂内诊病断症。这两名郎中原本就是学医之人,因为钦佩冯隐的精湛医术,所以甘心在他手底下做事,自然也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虽然还达不到冯隐那妙手回春的地步,但应付大一点的疑难杂症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其实近几年来冯隐已经很少亲自出诊了,全部交由他们来出面打理。而他们对济仁堂也十分的尽心尽力,事必躬亲,从来不敢松懈半分,所以在龙鳞镇的口碑很不错,镇上的人也非常信任他们。如果不是留下这条后路,冯隐也不可能离开得如此放心,说走就走,轻松得连药屑子都不曾带走一丁点儿。
嘉叶雨把所有的人都请出了休息室之后,最后才把赖在休息室里不肯走的嘉碧玉给强行拉了出来。
“哥,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看他?”嘉碧玉一到门外就紧紧揪住他的衣领不放,犹如揪住救命稻草似的,双手和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流露出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恐惧。
“这是怎么一回事?”嘉叶雨处虽然对她的慌乱有些讶异,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问道。
嘉碧玉就没有他那么镇静了,急得直跺脚:“他刚才说头痛,然后就突然不醒人事了,你快叫瑞先生救救他呀。”瑞先生就是刚才进去替阿七检查的坐堂郎中。
“他经常头痛吗?”
“偶尔吧,不过以前他都是痛一下子就没事了,谁知道他今天居然昏迷了过去。”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嘉叶雨急忙转身进去,重新把阿七的病情对瑞先生说了一遍。
当他重新走出屋子后,目光就定格在嘉碧玉的身上,薄薄的嘴唇紧抿着,表情严肃得让嘉碧玉心里直发毛。
本来还很担心阿七病情的嘉碧玉在他长时间的注视下,整个人越来越不自在,最后只好缩了缩身子,忐忑不安地问道:“二哥,看着我干嘛?”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底气不足,完全没有了刚才在大街上骂人的气势。
从彪悍泼辣的母老虎突然变得轻声细语的小女人,这巨大的转变引起了众人的侧目,在场的人一致转过头来好奇地望着她。只有小武对此是见怪不怪了,飞快地闪到嘉叶雨的身后纳凉。她出来有好一会儿了,根本就没休息过,一会他们兄妹大战起来,她还要留点精神看戏呢,所以还是先找个好风水的地方喘口气再说吧。
“嗯哼。”嘉叶雨知道小武闪到他身后的意思,也没去管她,只是紧盯着嘉碧玉不放。“你去过喻老板那里了吗?”
“啊?”嘉碧玉张口结舌的,恍然大悟地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任务在身,这下子恐怕没法子向二哥交差了。“我……我……我……”她在那里“我”了半天,愣是“我”不出个结果来。
伶牙俐齿的她居然变成了小结巴?这可让刚才与她吵架的人感到意外极了,全都有些诧异地盯着嘉叶雨看,想看清楚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用了什么样的法宝才将她收服的。大黑熊脸上的表情更是丰富多彩,双目暴突。下巴都快合不拢了,大得几乎可以吞下一只大鹅蛋。
嘉叶雨对她的结巴表现倒也没有感到太意外,只是更轻更淡地问道:“没去?”
她垂下头,非常惭愧地点了点头:“嗯!”
“那你在这里,是做什么呢?”
“我……我……”舌头在嘴里绕了两圈之后,终于被她顺利捋直了。“阿七不是病了吗,我也是担心他嘛。”
“阿七会跑掉?”
“不会!”
“那喻老板呢?”如果她现在不过去取钱的话,一向爱钱如命的喻老板就有可能会翻脸不认帐了,到时他不肯出的那份钱,她会给补上去吗?
“会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越来越弱,最后化成无声无息。
嘉叶雨这才从鼻腔中哼出一句:“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哎呀,二哥,我先出去了,一会就回来……”嘉碧玉整个人跳了起来,心急火燎地跑出去,速度之快,就如同被火烧屁股一般,看得众人咋舌不已。
等嘉碧玉离开后,嘉叶雨才转身招呼起其他的客人。虽然他不清楚这些人的来历,但来者都是客,而且还是他们帮忙把阿七扶进来的,他总不会怠慢了任何一个于嘉家有恩的人。
将他们请进偏厅休息,待到伙计们奉来了热茶之后,嘉叶雨才在他们对面坐下,与他们亲切地交谈起来。
他首先做起了自我介绍:“在下嘉叶雨,是这里的帐房先生,感谢你们将七弟送了回来。请问诸位贵姓?来此有何贵干?是否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
“程望川。”黑衣男子拱拱手。“我们是来这里找人的。”
“商以臻。”青衣的俊美男子也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哦,那么这位是……”程望川和商以臻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一个豪迈爽朗、不拘小节,一个温文儒雅、知书达礼,看起来都是有些家世的人。唯独那个仿佛置身事外的灰衣人引起了嘉叶雨的兴趣,不免在心中对他暗暗留意起来。
狭长的眼睛里闪着不屑,微微下弯的嘴角显示出他的不耐,倨傲地独自坐在一角,远离众人,只用冷冷的目光注视着这边。是因为自惭身世还是不屑于人同行,这就值得深思了。不过从他的脚步身形还有表情来看,嘉叶雨知道他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并且颇有些自命不凡的感觉,只是不知为何要跟在程望川和商以臻身边委屈了他自己。
“夜君。”灰衣人只冷冷地说了两个字,便闭上眼睛,仿若老僧入定一般,不再过问凡尘俗事了。
程望川立即在一旁好心地替他解释道:“他的姓氏很是特别,是夜晚的夜,并非树叶之叶。”
“果然特别,幸会!幸会!”嘉叶雨嘴里打了个哈哈,决定对这个夜君敬而远之。“请诸位用茶……”
接下来他们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等待瑞先生那边传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