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嘉碧玉软磨硬泡地从喻老板那里弄来了纹银两千俩,再急匆匆赶回济仁堂的时候,才知道阿七已经被送回嘉家养病去了。
由瑞先生的口中得知,阿七的病其实只是虚惊一场,他的身体状况很好,就是这几天有可能睡得不好,精神不济才会造成头痛昏迷的,只要让他好好地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听到这样的结果,嘉碧玉真是又气又好笑,既气他的不肯照顾好身体,也为自己的过度紧张而感到可笑,不过不管怎么说,她总算可以放下心来了。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全身像是虚脱了一样乏力,连手脚也有些发软,都快要站不住了。为了让自己彻底的安心,她觉得还是要亲眼见到阿七安然无恙才行,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往自家的方向赶去。
一口气跑到自家大院门口,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发现院门大开,里面的情形让她目瞪口呆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跑错了地方,进错了门。
只见龙傲天和那只大黑熊各据一边,一左一右地站在院子里内对峙着,把里面的气氛弄得非常紧张。也许他们是相互看对方不顺眼,又或者是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深仇大恨,所以在那横眉竖目外加吹胡子瞪眼的,一副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的表情。
陆枫则与那名青衣人则是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居然优哉游哉地坐在旁边的小桌子边上谈了个眉飞色舞的,甚至还泡上了热汤香茶来品茗聊天,小声说话大声笑,完全不顾院子中间那两人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
而灰衣人不见了,她家的哥哥们也一个个踪影全无,那些人全都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把这里让给别人了?
她的前脚还未踏进院门,里面的人便发觉了,一起转过头来望着她。一瞬间,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全部变了个样,有的惊喜,有的莫名其妙,有的平静,也有的似乎在强忍笑意……那一个个诡异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成了一只正在被研究中的动物。
靠了,这到底是谁的家呀?他们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她又没有擅闯民宅,干嘛用这种眼光看她?
“小玉儿,你回来了?”龙傲天率先反应过来,惊喜过后居然直呼她的小名,亲热得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大冷颤。
她不能置信地后退几步,走出门外抬头看看门口,再三确定这里真的是她的家,她才重新踏进来。
“你吃错药啦?”这是她的经典定论。
龙傲天没有回答她,反而丢下对峙中的大黑熊,大踏步地来到她的面前,轻执起她的手:“几天不见,想我没?”他的语气含嗔带怨,听起来就好像他们是分开了许久的情人,现在终于重逢了。
“咦?”毁了,这家伙真的发神经了?嘉碧玉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逃跑,她可吃不消这样的龙傲天,迟早会被他活活冻死的。
“发什么呆?来,我替你们引见引见。这位是忠义候程望川,程小候爷,他长年在塞外生活,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你可算是有眼福啦。”龙傲天明白到她的意图,一把扯过她,把她强行按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同时用手臂紧紧揽住她的腰身,不让她有逃开的可能。“这位是嘉碧玉,人称‘小家碧玉’。”
他的这番动作亲昵得再次让嘉碧玉接连抖了好几抖,忍不住想伸手推开他:“放开你的手。”
“你敢推开我,我就把这里的土地全收回去。”龙傲天低声在她耳边威胁道。
“找死啊?敢威胁我?”她嘉碧玉可不吃这一套。
“就当帮我个忙,怎么样?”
“帮你个头――”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大嗓门打断了。
“她就是你留在这里的原因?哇――”大黑熊般的程望川一脸的不相信,几步就走到她的身边,以手直指她的鼻子。不想手指却突然被人咬住,措手不及的他当场痛得整个跳起来,后面的话也转变成了惊呼声。
原来是身体被龙傲天困住的嘉碧玉在气极之下,竟然张嘴用牙齿咬住了他的手指头,同时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油意间(有意见)?”
“你这样的女人也配称为小家碧玉?”程望川猛的把手指拔出来,放在身上使劲揉了揉。幸好她咬的时候没有用尽全力,手指被咬到的皮肤只是红通通的,并没有破皮流血,上面还留有两个整齐的牙印。
“呸!呸!呸!”嘉碧玉连吐了好几口唾液才说道。“俺就叫做嘉碧玉了,咋样?”
程望川还未开口说话,一旁已经有人接口道:“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意气重,遂得结金兰……真是好名字……”
这么文绉绉的话,嘉碧玉不必回头也知道是出自那个青衣男子之口。不过他倒是说出了“小家碧玉”这词的出处,让嘉碧玉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她生平最怕的就是读书背诗了,偏偏二哥嘉叶雨总要揪着她学习这些,让她原来快乐的生活偶尔会变得苦不堪言,所以她很佩服那些懂得吟诗作对、出口成章的人,甚至是十分崇拜的,这也是她对陆枫有相当程度的好感的原因之一。
“至也兄,你见笑了。”龙傲天微笑着回应青衣男子,那得意的表情,就好像青衣男子夸的人是他似的,让嘉碧玉在心里对他小小的鄙视了一番。
“在下商以臻,见过嘉姑娘。”青衣的商以臻再次向嘉碧玉行了个大大的见面礼,让她有点受宠若惊(其实是怕了他的多礼)般地直摆手。
“快别这么说,呵呵呵呵……”见鬼了,她突然发觉自己是个很没有礼貌的人,竟然不懂得如何待人接物了,只能呆呆地陪着商以臻傻笑。“你的名字也很好呀。”
“他家是江南最大的织造府,生意遍布全国,宫里的贡品也多是出自他家,以后若想穿好衣裳,就去找他吧。”龙傲天与商以臻的关系似乎不错,说到他的时候,眉眼带上笑意,心情看起来很好。
商以臻谦虚地笑了笑:“过奖了,在下不过是名商人,并无多大建树。凡言商者,一切当以真诚为至上,事事必须做得尽善尽美,这样才能获得良好口碑,这也是家父替我起名为‘臻’的缘由。”
“哦,哦,哦……”嘉碧玉的嘴里打着哈哈,状似明了地拼命地点头。其实她压根就没弄明白商以臻说的是哪个字。真?珍?贞?还是针?
“各位都请过来坐下喝茶吧,我特意带了新出的雨前龙井过来,就着这里的山泉水冲泡,想必会别有一番风味的。”商以臻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困惑,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引领大家回到桌前坐下喝茶。
他带来的茶叶果然能够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刚才还处于对立局面的龙傲天与程望川,居然很有默契地走过去坐下,专心地等着喝茶了。而嘉碧玉则随便找了个借口,溜到阿七的房间查看他的病情。
也许是刚吃过药的缘故,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药香,阿七躺在床上睡得很沉,连她进来了也不知道。望着阿七那张平静的脸,嘉碧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那块大石头,蹦蹦跳跳地跑出去找人喝茶聊天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当她出去后,阿七那紧闭的眼眸却突地张开了,望着她娇小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