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有什么?”康熙拖长着声音,故意问道。
素皑眨眨眼:“还有当然是你的宠妃,瑾贵人娘娘呢!”
“我开始并不确定,直到刚才。其实阿玛并不喜欢舞蹈,小时候我练舞,主要是为了打基础,增加身体的灵活度和柔韧度。但是你每次看见都皱眉,我就知道或许阿玛并不是很喜欢。那瑾贵人着实有几分自作聪明的味道,今日她那一番做派,别说我,连惠妃娘娘都知道坏事了,但瑾贵人却丝毫无所觉。若真是在阿玛身边待了两年的人,又怎会连你一分性情都摸不透?”
素皑撅嘴说道,心想,若瑾贵人这般心机拙劣的人康熙都看得上,宠爱两年的话,那么该自插双目的,应该是姑娘我才对!
待素皑说完,康熙已经低低笑出了声。
素皑见状瞪着他说:“阿玛都不要解释一下吗?当然,你不解释,以我的聪明才智也是猜得出来的!哼!”
康熙低头平复了一下,慢慢伸出手去隔着被子抱着素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走以后我常在想,你为何就那么狠得下心肠离开,是否真的对我没有半丝感情。我对你来说,是否没有一点特别之处。想的越多,就越希望看看你的真心,所以随手挑了个瑾贵人,制造了一些假象,想着这消息放出去,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或许是我真的高估了自己吧,你竟真的没有半点反应,来信中也没有半分提及此事。那时候,我真是心灰意冷。后来,跟着你的人来报说你率队进了准噶尔,那种虎狼之地你竟也跑了去!我无法,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你回来,想着我的皑皑虽对我没有半丝情意,但好歹还是个孝顺孩子,就直接命人传我病重,把你骗了回来……。”
素皑听得这些话,心里酸涩,轻轻道:“阿玛,我不是……。”
“我知道,那晚帮你上药我就知道了。本来瑾贵人我是打算弃了的,但你回来了,我却忽然发现她还是有些用处,而且这么好用……呵呵。”
素皑耳朵都红了,其实她出去两年,一点有关瑾贵人的风声都没有听到。主要是她有些刻意屏蔽京城那边的消息,康熙派去跟着她的人也没有在传。大家都不是八卦的人,走的地方又是深山老林,自然无从知晓如今皇上的宠妃又是谁。
“那……那你利用完别人,然后就一脚把人家踢开,这个,这个是不是也不太厚道?”素皑期期艾艾,脸,耳朵,脖子齐齐泛红。
康熙把头放在素皑的肩上,悠悠地说道:“反正朕也确定皑皑心意了,自然是用不上旁人了。你个小坏蛋这会儿也知道装装好心了?从小到大你干的过河拆桥的事儿还少了吗?况且,若她不是对你起了歹心,朕既然用了她就会给点儿补偿,不会动她。是她自己不知好歹在先。”康熙说到这儿,顿了顿,笑道:“或是皑皑觉得她罪不至此,要不咱们再把她封赏回来?”
素皑一把推开这人,怒道:“我什么时候干过过河拆桥的事儿啊?就算是干过那也是你教的,怎么能赖我!?哦不对,那个,这个,瑾贵人就不要把她弄回来了吧!”素皑说完,想着,这也不是重点啊!遂又道:“那什么,你,你你你……确定了我的心意?真的?我的心意是什么我怎么都不知道?”
康熙看着素皑这么多年来难得一见的女儿家娇羞的一面,白皙精致的小脸通红一片,眼睛里弥漫着亮晶晶的湿润,如小鹿一般可爱,闪躲着,让人忍不住想要覆手上去。圆润的耳垂也是红彤彤的,鲜艳欲滴,从他这个角度看去,甚至那细小的绒毛也如同染上了红色。
康熙眼睛都红了,伸手抚着素皑的脸,声音嘶哑:“宝贝,明明昭昭,双玉为珏。你可知是何意思?”
素皑眼中带有泪雾,指尖轻颤触到康熙的眼睛,“琴瑟在御,心如月明。”
四目相对,温暖的爱意自彼此眼中流出。这么多年,思慕,爱恋,挣扎,痛苦,误解,放弃……他们仿佛走过了几辈子才走到彼此身边,你有“君恨我生迟”的遗憾,我又何尝没有“我恨君生早”的苦痛。但若不是这样,又怎能得到那么多与彼此相处的时光呢?一切执着、纠缠与孤独坚守都是值得的,无论如何,你最终在我身边。
康熙再没有任何迟疑,俯身亲吻上素皑的双唇,撬开她的牙关,用唇舌感受她的香甜。素皑也未曾扭捏,她爱眼前之人,她很清楚这一点。回应,是她自内心深处最想做的事!
可是,她似乎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直到身体在这样火热的进攻下表达出了抗议。
“咳咳……咳……。”素皑偏过头咳嗽。
是的,她感冒了。
肖想多年的亲吻被打断,皇帝陛下很不高兴,但他的宝贝生病了,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他只得一遍又一遍地轻拍着素皑的背,用被子把她裹得更紧一些。
偏偏这时候,梁九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外间想起:“皇上,陈大人来了,说有要紧的军情奏报。”
素皑小脸咳得潮红,抬眼看着康熙,眼中有些戏谑。康熙瞪了她一眼,然后掰过她的头,狠狠地亲了一口,说道:“朕这就让人传太医,你给我好好待在这里别动!”说完便起身。
素皑立刻伸出手来拉住他的衣角,用浓重的鼻音可怜兮兮道:“军情大事,我也要听。”
俩人互相坚持了一会儿,妥协的又总是那个每次都妥协的人。
素皑被裹得像个粽子一样从里间出来,坐到榻上。康熙让梁九功再去多加两个火盆,便宣了陈廷敬进来。
要紧的军情奏报,果然很要紧。待陈廷敬说完,康熙已是大怒,一盏茶盅被他摔得粉碎。
素皑皱着眉头,拿起奏报在桌边敲了两下。心中慢慢有了计较。
奏报上称,半个月前,噶尔丹以追寻土谢图汗和哲布尊丹巴为名集兵3万,渡乌札河,扬言请俄罗斯出兵,会攻喀尔喀。
这一次,噶尔丹是下定了决心要把目标对准漠南蒙古了,这一次,俄罗斯也再不掩饰他们的野心,公然支持和怂恿准噶尔向大清进攻。也难怪康熙会那么生气,漠南蒙古早在入关前就已经归顺大清,多少年来,北不断亲,像科尔沁部落更是出了数位皇后贵妃,说明了漠南蒙古与朝廷关系之密切早已是被看作北边儿的门户。如今人家都把心思动到门户头上来了,他怎能不震怒。
相比起来,素皑比较淡定,她早已对噶尔丹的动向了如指掌,她只是没想到这头草原狼动作这么快而已。但是,这边却没有准备好,至少要再给她两个月的时间布置。
素皑思索间,康熙已经命人去传数位大臣以及皇子前来相商了。素皑独自下地,走到皇舆全览图旁边一坐,不动了。
不一会儿,人就全部到齐,出了这么大的事,人人都知道皇帝心情不好,当然说话也就格外留神。震惊过后,当然要各抒己见,明珠前两年因为郭琇的参奏曾被罢官免职。后来却又被起复,许是大阿哥和太子之争吧,让皇帝看到了他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对于索额图来说,他还是个强劲的对手。这会儿,大家议论是否出兵,明珠因是大阿哥一派,当然竭力赞成。大阿哥胤褆也跃跃欲试,能在军功上压太子一头,他自然求之不得。明珠竭力赞成,索额图当然竭力反对。他倒是也有他的考虑,并不是一味反对明珠。其中一点自然是因为不能给大阿哥这个表现的机会。再者,他私底下和准噶尔那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勾结,态度一直暧暧昧昧。这会儿康熙要是出兵把噶尔丹剿了,到时候换上个新的准噶尔大汗,他可没有那个胆子再去抛一回橄榄枝。要是新上任的大汗不支持太子,他等于少了一个大大的助力,这等讨不到半点儿便宜的事他何苦去促成。
这边太子与大阿哥意见不合,但他们俩是皇子,也是兄弟,说完之后也就不好再开口驳斥对方。自然就由他们的代言人索额图与明珠争锋相对,争得面红耳赤,各不相让。
康熙冷眼看着他们争,心也一点点地变凉,这就是他的股肱之臣。难道就真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人的那么点小心思吗?军国大事,沦为他们博弈的筹码,得失胜算之间,全是他们的自己的利益,何曾把大清放在眼中?何曾把天下百姓放在眼中?!当年,他实是应该把太子和大阿哥与索额图明珠等人彻底隔离开的,那样,或许就不会酿成今日的局面……
索额图和明珠口舌之争,其实于事态没有半分好处。康熙听了一会儿就让他们住口了,转而问起几个年龄比较小的阿哥的意见。
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自然是最先被问及的。五阿哥胤祺虽从小养在太后身边,但与另一个从小养在太后身边的四公主,大概是性子被互换了一番,与四公主相比,五阿哥倒更像是个敦厚平和、端庄宽容的嫡公主。要问他一些军事上的事,也自然是问不出来的。七阿哥也一样,因为从小身有残疾的缘故,他自小便比别的阿哥更为自卑,与太子大阿哥这些锋芒毕露的皇子相比,他更是如同隐形一般地存在。
胤祉性喜舞文弄墨,许是天生不爱这些打打杀杀,所以他的意见也和太子一样,不出兵,改为招抚和谈为好。
素皑在一旁听着,皱了皱眉,无可避免地想起了荻葭,暗自咬咬牙。
胤禛的意见比较中肯,他不反对出兵,甚至是比较赞成的。只不过他的考虑比较深远一些,国库的银钱,粮草,战前百姓的撤离疏散,战后百姓的安顿抚慰等等事宜他皆一一罗列出来。看样子,也不是今天才在思考这个问题,腹稿似乎已经在脑子里转了不少时日。这一回答出来,较之前出兵或是不出兵争得头破血流的两方,则是更上一层。或许不善兵事的人不知道,但不代表康熙不知道。打仗,往往争的就是细节,他这番回答却显然说到了点子上,说到了康熙的隐忧,却堪堪避过了争得激烈的索党和明党,实在高明。一旁的佟国维不禁暗自瞥了一眼这四阿哥,心底暗暗有了些计较。
胤禩年龄还小,也不是特别熟稔兵事,康熙没指望他能够做出什么惊人回答。胤禩自己心中也有打算。此番四哥已说出了他的意见,风头也出了一番,他自然没有必要再上去拉仇恨值。其实在他看来,这些讨论都没什么意义,有个人的脑袋会把所有问题都想得清清楚楚,布置地天衣无缝,不是比他们这些半吊子要专业多了。
正想着,那边就有个声音沉沉响起了。引得众人皆看过去——皇舆全览图前面,什么时候坐了个人?
只听素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笃定道:“此时大举进攻,不妥。”说完便吃力地起身朝众人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