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小女子愚昧,不知玄青道长所言与皇上的伤有何关连?”皇甫月熙直接问出心中疑惑。
“皇上乃真龙之血脉,自有神明护佑。一月前皇上命贫道开坛,以其自身性命让一女子还魂,若成功让此女还魂,皇帝的寿命将一分为二,分与此女。”若成功尚且自损一半寿命,那么失败呢?会有什么后果?
“若失败呢?”皇甫月熙震惊不由急切,是什么让他甘愿冒生命之险也要救她还阳?
“若失败,法术会反噬其身,每逢月圆之夜,噬骨之疼,切肉之痛,命不过三年!”
皇甫月熙苍白了脸,倒退几步,砰然跌坐在紫檀木圆椅上。虽然玄青道长说得风清云淡,却在她心里翻起滔天巨浪。痛足三年而死,这算不算是他的报应?可是他明明不必为她做任何事,却为何偏偏要拿自己的命来赌,究竟是为什么?她不懂!
久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失魂落魄地问他,“可有解救的方法?”
玄青道长摇头:“无法可解!贫道的修为尚浅,丹药也只能缓解部分痛楚。”
“既然无法可解,为何当初要施法?可曾想过也许那女子根本不屑被救呢?”
曾听过一个故事,农夫救蛇而死于蛇口,又有谁想过蛇当初是否愿意被救,世人又如何能怨恨那条蛇反噬于农夫?
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强加于她,问过她的意思了么?她的怨和恨呢?
这算什么?将功补过吗?
他以为救她一命便能将这些年的恩怨一并抹掉吗?
他一厢情愿地赌命救她,也许她根本不想被你们救呢?皇甫月熙向玄青道长提出这个问题。
“姑娘此言差矣。”玄青道长听闻此言却也不奇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贫道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成与不成,救与不救皆是因果循环。”
蓦然一丝倦意袭上心头,皇甫月熙觉得头很痛又暗自心惊,玄青这番话中有话是出于何目的?难不成他早已看出她的真实身份?
她强自镇定不置可否地道:“既然一切都是因果循环,不知道长所言与小女子何干?那女子如今还躺在石室里,道长的良苦用心她怕是永远听不到,否则她一定感动得醒过来也不一定。”
玄青道长略有深意地审视她一番,而后摇摇头,“花非花,雾非雾,没有双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让眼睛蒙蔽了尘士……”
他本想再说一句,姑娘切莫执念太深,但被皇甫月熙适时打断。
“小小一介女子如我,无权无势,帮不了道长,还请道长谅解。皇上跟前的事,秋月自会尽心尽力,若无其他事,恕不远送,皇上身边正需要人手伺候,请恕小女失礼。”这玄青道长分明是在试探她,不管是出于何原因,她都不能自爆其短。为了以防万一,她不想让司徒渊醒来看见这道长,于是匆匆送走了他。
避开玄青的试探,皇甫月熙心慌意乱地回到东进间。司徒渊吃过道长给的丹药面色好了许多,她进门的时候他恰好抬起沉重的眼皮醒过来。见她进门司徒渊直愣愣地盯着她瞧。
“忙了大半天,皇上是否饿了?是否想进膳?”
皇甫月熙远远地站着,低下眼睑避开他锐利的双眸,现在她还不能心平气合地面对他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问出心里的疑问。逼问他为何要不惜一切也要救她?但同时她心里又有些恐惧她若问了,他的答案会让她万劫不复。
“朕没有胃口,玄青是否来过?”司徒渊微眯着眼盯着她,他伤的是身体,脑子可没有坏,她的态度太过柔顺有点反常,一点都不像她。
“他来了,又走了。奴婢还是亲自下厨给皇上煮些容易入口的,什么都不吃都身子不好。”皇甫月熙欲转身出门。
她在躲避他!司徒渊敏感地察觉出来。
“躺太久了,你来扶朕起来坐一会。”他狭长的丹凤眼里画过一闪而逝的精光。
可惜一心只想着要避开他的皇甫月熙完全没发现他的异样,乖顺地上前扶他,只想着赶紧扶他起来,赶紧离开。
哪料才解触及他的手,司徒渊手上稍微一用力,失神中的皇甫月熙便被他拽倒扑到床上去。他一个翻她便被他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下。司徒渊虽然有伤在身,但也是修为极高的练家子要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何况她根本不敢在他面前表露武功。
“说!为什么避开朕?”
他捏着她的下颌,邪魅的丹凤眼直直地望进她眼里的秋波,扰乱了一池春水。
“你在避开朕!”
司徒渊把皇甫月熙的压在身下,说话的热气吐在她的面脸上。他俊美的五观猛地在她眼前放大,尤其那双勾魂的桃花眼仿佛能吸人魂魄,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目光不经意地触及他额间那个新出现的火焰印记,皇甫月熙没有推开他反而伸出手去轻抚它,像中了魔法一般痴迷。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印记必定就是法术反噬留下的印证。
“疼吗?”心中一痛感同身受,她的眼中出现自还魂以来极罕见的温柔,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中杂夹着无法掩饰的矛盾和挣扎。
司徒渊的面容因为身体虚弱而微凉,她的手温润细腻,轻触额头的瞬间,她的温暖融化他心间的寒冰,心变得柔柔软软地竟让人一再留恋,纵是万般刚硬的顽石也在刹那间化为绕指柔。
他闭上眼享受她难得的温柔,耳边仿佛再次响起那稚嫩美好的呼唤。
“司徒哥哥,司徒哥哥,你去哪呀?快来陪月熙玩儿。”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抱着一个藤球边跑边追着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脚下一不留神砰摔了个四脚朝天,顿时吓坏了她身后十几个宫女太监。
见她摔倒了那小男孩回过身来朝她伸出手,丹凤眼儿里分明是心疼又带着几分笑意,脸上却不动声色,小小的年纪已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让人琢磨不透。
那小女孩既不哭也不闹,抓住他的手利落地爬了起来,还朝小男孩子扬起一抹阳光的笑脸,露出眉心的小小月牙儿尤为可爱。
小小的她总是兴高采烈地追逐在他的身后,缠着他,要他陪她玩。从前哪怕跌倒她也从来不哭泣,总是仰起倔强的小脸用泪汪汪的眼笑望着他。纵使再冷硬的心肠,纵然阴暗如司徒渊也没抵挡她这抹盛夏的娇阳,乖乖地容化在她倔强的笑容里。
他心甘情愿地为她回头对她伸出手,狭长的丹凤眼里收敛了所有的算计和阴暗,俊逸的脸上只剩一抹心疼。然而同样妖魅的这张脸在别人面前是难有笑意的,即使有也只是算计和虚伪的笑。他阴晴难测就连比他大一轮的人也对他敬畏三分。
有多久不曾在皇甫月熙甜美的脸上看见她倔强的笑容,司徒渊就有多久没有露出过真心的笑意。
“月儿!”一声叹近乎梦呓的低叹,他把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仿佛倾尽了一世的爱恋。
皇甫月熙脸儿红得通透,娇羞地缩回手去,却一点也没有发现司徒渊的唤她‘月儿’有何不妥。
由来情根早已深种,奈何一个懵懂不知,另一个苦苦压抑,待到情已深时两人都已回不去从前的美好,徒留一声叹息。
“月儿 ”他贪恋起她的美好,呼吸沉重,低下头去欲独占那一抹降唇。
忽地一滴赤红的血从他的鼻子滴落,惊惶失措染上她秋波般的眸子,痛和怨恨同时漫上咽喉,撕扯住她的心。
“不!”她猛地推开他,快速地翻身下床,“奴婢这就去帮皇上煮些容易入口的膳食。”
她逃命一般地奔了出去,心里天人交战,爱和恨的交织,煎熬着她。
她该何去何从?
皇甫月熙向御膳房要了些食材,亲自煮些容易入口的清淡粥品,细细地喂了司徒渊一碗粥。不知怎的他竟不再追究之前的事,皇甫月熙自然也不会笨到去提醒他。
时过响午吃完两次丹药,再加上司徒渊自行运功,他的气色已好了许多,于是他回了御书房批奏章。皇甫月熙就算如何不愿意还是被迫跟着他出双入对。司徒渊把她的防备看在眼里,似笑非笑,略有点恶意地捉弄,不仅如此他还很大方地提前解除她的禁食令,准她与他同桌而食。
这么一来后宫里的女人肯定对她越发地怨恨了。然此刻皇甫月熙已是心乱如麻,压根没有心思去想别的,光是应付司徒渊那似有所得又似探究的目光已耗去她大半精力。
他越是对她和善皇甫月熙心里越是发怯,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她战战兢兢地不敢轻易造次以免被他看出马脚。
更让皇甫月熙心惊的是晚上就寝时他他他居然翻的是她的牌子!
老天!她有一种被他耍着玩的感觉,这条该死的腹蟒是不是已经猜出她的身份?
她已非完壁之身,他这时候点她的牌子,今晚若没有落红,敬事房那边的记录就是她最大的痛处,后宫里那些恨她入骨的女人岂能不捉住此事大做文章。
皇甫月熙的脸色灰白,果然他还是死性不改,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个玩物,随时都可以牺牲。她在心里暗笑自己的痴傻,事实像一面镜子残酷地嘲笑她对他的留恋,对他不舍的种种行径。
多么可笑!
就这样栽在他手里,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真的不甘心!
“你在害怕什么?”司徒渊故意凑到她的面前,抬起她的小脸,邪魅的眼摄人魂魄直直对上她的眸子,仿佛看进她的灵魂深处,揪住她的心不肯放手。
“难道我不该害怕么?”皇甫月熙不屑地别过脸去,心想我在害怕什么你又岂会不明白。他分明就是想陷她于不贞不洁的地步,但那又如何,终归不过是一具臭皮囊而以,她绝对不会因此就向他低头求饶。他越是要她难过她便越要活得好好的,终有一****要把他给的屈辱全都丢回他的脸上,让他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