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长江以北发生了不少震惊中外的的大事。
先是俄国因东北铁路权益的问题,对华宣战。再是奉军主帅叶承桓遇刺,生死不明。据说主谋的是东瀛岛国人,但因时局特殊,奉军没有深究,此事不了了之。
再者,叶氏帅府祸起萧墙,叶承桓的次子叶少柏,暗中勾结了与奉军势如水火的乾军趁乱来袭,欲里应外合至叶承桓、叶少钧父子嫡系于死地。
叶少钧临危受命,但终究太过年轻。在内忧外患、腹背受敌的形势下,不免先自乱了阵脚,而后奉军节节败退,眼见江北七省危矣。
再后来,出乎意料的,战局却出现了惊天大逆转。奉军暗度陈仓,兵行险招,一面秘密遣人和俄国谈判,做出适当退让,稳住边境形势;一面趁乾军倾巢而出,暗中调集了驻华俄边境重兵,一举端了乾军后方大本营。
再以奇袭之策,借助天时地利,将乾军主力合围于陆家凹。并动用空中军事打击力量,切断了其粮饷供给,围困乾军于弹尽粮绝之地。
彼时饥鸿遍野,疫病肆虐,乾军主力三十余万人,死的死,降的降,战况十分之惨烈。偶有突围而出的,也叫奉军暗地里联络的盟友,蒙古达尔罕王包布尔的骑兵给收拾干净了。
乾军主帅战死,其亲属故旧,皆灭九族。唯独留下了一个旁支的庶女,献于督军府上。
自此,江北一十二省尽归于叶家囊中,而叶少钧在奉军和江北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已隐隐超过了乃父。
彼时,南北对峙之势已成,而国内统一反战的呼声却越来越高。据闻北边的叶家和南边的白家私下已达成了婚约,只等叶少钧一举肃清叛乱,将江北的局面理顺,便正式下聘提亲,是为南北联姻或政治婚姻。
然传闻终归是传闻,男未婚女未嫁,双方又都是大龄,但准确的婚讯却迟迟没有消息,难免不让人怀疑这里头的蹊跷。于是,坊间又流传出了一桩关于这位少年督军的相当隐秘香艳的绯闻。
白丽珠在《沪报》上看到了这则新闻,心中颇为不快,向跟前伺候她的管家福伯抱怨道:“福伯,你瞧瞧,如今这《沪报》是办得越来越不入流了,这种未经核实,上不得台面的花边新闻居然也能上了头条?!他张梦潮的主编怕是不想干了!”
福伯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大小姐脾气已经习以为常,让女佣给她冲了杯奶茶,笑嘻嘻的和稀泥,说:“这张主编呀,终究是太过年轻,又是留洋回来的,思想就不免有些激进。不过据说,这销量嘛,好像倒是提升了不少。”
白丽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话锋一转又说:“他也是的,如今在那个众所瞩目的位置上,所有人都看着,也不知检点些。你说,为什么偏每个男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臭毛病。”
福伯知道她说的是谁,陪着笑,不急不慢地接道:“那一位,且不说现在手握重兵,坐拥江北十二省军政大权,少年得志。单论他这个人却也是相貌堂堂,有勇有谋,绝非寻常的男子可比。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他毕竟年轻,又未成亲,有个一两桩风流韵事,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看小姐你怎么想,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白丽珠被他戳中心事,不免难堪,但福伯处处都说在了点子上,让她心中慰贴了许多,但面子上还有些过不去,于是打断了他,“得啦,福伯,你怎么处处都帮着他说话呀,到底你是帮哪边的?!”
福伯笑呵呵地说:“我自然是站在大小姐这边的,不过日后他要是成了姑爷,我也不得不劝着你些。”
福伯是从小看着白丽珠长大的,于她来说,亦父亦友,自是有什么说什么。听他说得这样直白,她也不生气,反而闷闷地叹了口气,如寻常女孩子一般撅起嘴,显然是有了心事。
福伯正要再劝,外面有佣人进来回禀:“宋小姐来了。”
宋红羽是这白府的常客,不等通报就自己进来了。她此时已有好几个月的身孕,但还不怎么显怀,由两个女佣扶着,尚且走得颤颤巍巍。
白丽珠见不惯她这做派,调侃道:“呦,这是哪家的老佛爷来啦?”
宋红羽由佣人扶着,慢慢在一只藤椅上坐下来,又抽出手绢拭了拭鬓边的细汗,这才慢条斯理说:“我的大小姐,丽珠,你就别笑话我了,你是不知道我有多辛苦?早知道就不受这份活罪了。”
白丽珠知道她是故意矫情,见怪不怪,问:“又到我这嚼舌根子来啦?快说吧,有什么小道消息?”
宋红羽望着她,摇了摇头,“我的好妹妹,今早《沪报》的头条看了吗?我是特意来提点你的。”
白丽珠没说话,低了头喝茶。宋红羽善会察言观色,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又接着说:“你还真沉得住气,那位的新宠在大帅府可是作威作虎的,九月里想要看一月的梅花,十月里想吃二月的草莓,叶督军都差人给她一一照办了,这要是过些日子再添上一个儿子,将来哪里还会把你这个未来的主母放在眼里?!”
过了半响,白丽珠才冷冷道:“由她闹腾去,我又有什么法子。”
宋红羽神神秘秘凑过去,附在她耳边嚼了一阵舌根。
大方磊落如白丽珠,也不禁听得面犯桃花,轻啐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胡话!?真真是没脸没皮的。”
宋红羽得意地摇着扇子,说:“这怎么会是胡话?我们女人所求的无非是一个如意郎君,只要能达到目的,用点手段又怎么啦?你听我的劝没错,再拖下去只会夜长梦多。”
白丽珠迟疑着,“这……”
宋红羽正要再说,福伯满面喜色拿了一封信进来,“小姐,直隶来信!”
“快,拆开看看。”宋红羽显见比白丽珠还要心急。
福伯小心翼翼用裁纸刀划开信封,将信笺取出来递给白丽珠。
白丽珠也顾不上矜持,马上展开来看,看着看着就有几分失望,信是叶承桓的三姨太张首芳写的。
这次她的大儿子叶少柏因参与谋反,现下被拘押在大牢里,还要看叶少钧如何发落,估计终身监禁是免不了的。大帅府的掌家职权,也落在了大小姐叶明珠和二姨太秦素梅手里。
她这个时候来信套近乎,无非是向未来主母示好,以后为老三叶少恒铺一条路。但儿子身陷囹圄,她还能不动声色的在外交际,也不得不叫人心里犯疑。
白丽珠本来不甚在意,但看着看着脸色就有些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