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娜悉心的照顾下,九爷的身体很快就恢复了。
在救治伤病员的间隙,茶娜总忘不了叮嘱九爷到解放军临时搭建的就餐处喝碗粥。由于一下子涌进碌曲的军人太多,粮食供给成了问题,老百姓都把自己的储粮贡献出来解决军队的吃饭问题。学校的粮食也很快吃完了,每天救治伤病员的医护人员和部队战士都只能每顿饭喝上一碗粥勉强充饥。但是,即便这样也不够吃,攻进甘南的西北野战军的先头部队被突然从宁夏和青海同时出兵的马家军与主力分割包围了,而且马家军正在向陇东和渭河以东移动,形势对野战军非常不利。
李知草有一天忽然急匆匆的来找九爷。
“有件事你务必要帮忙啊!”李知草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你不要客气,快跟我说。”九爷马上答道。
“实不相瞒,我是共产党在甘南的地下党书记,现在我军为了战略转移,部分轻伤员随队伍一起离开,但是还有部分重伤员拜托你在学校照看一段时间,等我们再打回来,我们会重谢的!”李知草满脸凝重的看着九爷。
“我就觉得你不是普通的医生,你放心,贵党的政策我支持,希望你们早日回来,这些伤员就交给我了,我不需要你们谢我,我这个人凭良心办事。”九爷慷慨的答应了。
“太感谢了!我会向上级汇报你的义举的,谢谢你!”李知草紧紧的握住九爷的手感动的致谢。
共产党的队伍来得快,撤得也快。
没几天,碌曲就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过政治上却出现而来真空。国民党走了,共产党来了也走了。土司、头人和寺庙里的宗教领袖重新出来主持当地的事务。
九爷和茶娜在学校里悉心照顾留下来的十几个重伤员。这些伤员基本上属于四肢残缺的重病号,有的胳膊被炸飞了,有的腿断了,还有的长期处于昏迷状态。幸亏茶娜是学医的,李知草留下来的药品足够维持对这些病号的治疗了。
每天都有前方战事的消息。马步芳和彭德怀的队伍在激战,各种胜负不定,没有人能断定到底是谁会最终取得胜利。但是从内陆传来的消息,却是共产党的部队已经连续打了好几场战役,都取得了胜利。
就在九爷在碌曲为共产党伤兵治病的时候,青海的马步芳、马步青兄弟俩和马步芳的儿子马继援正在兰州与宁夏的马鸿奎为争夺西北的军政大权忙的不亦乐乎。而在此期间,彭德怀率领西北野战军正在计划进攻西北,解放兰州。王震作为先头部队的将领在陕甘交界处先行到达了交战地区。
马步芳被国民政府任命为西北军政长官后,马鸿奎不服,青马和宁马的队伍貌合神离,为西北野战军各个击破创造了机会。但是,也正是这个阶段,马继援率部乘机占领了胡宗南部溃败后国民党曾经控制下的甘肃的很多地盘。
进入甘南的正是马步芳的儿子马继援的队伍。
这个马继援在西北可以说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由于他是马步芳的独子,国民政府为了笼络人心,在马继援12岁时,南京中央军政部就委任其为青海省南北边区警备司令部上校参谋长。马继援不像他的老子那样嗜血,从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后就带兵有方常打胜仗,在他26岁那年,也就是1947年6月,他的整编82师在合水重创解放军西北野战军的主力纵队第2纵队,取得所谓“合水大捷”。该役成功击退解放军西野3个纵队的进攻。同年8月在宁县子午岭山区腹地的九岘一带几乎全歼解放军西野第4纵队,取得所谓“子午岭大捷”。1948年4月整编第82师重创解放军西野第6纵队教导旅,取得“西府战役大捷”。该役以大不足1500人伤亡的代价,除了杀伤了更多的解放军外,还俘获了2000人的解放军士兵、后勤人员及支前民工。
正是因为马继援的队伍战斗力奇强,在面对解放军西北野战军时又屡获胜利,马步芳变得轻敌了,他根本没把彭德怀的队伍放在眼里,即便宁夏的马鸿逵不愿意积极配合他跟解放军作战,马步芳依然认为自己驻守的兰州城固若金汤,彭德怀根本不可能攻下。他命令儿子马继援到兰州负责防卫,自己则志得意满的当起了西北军政长官,做起了西北王的美梦。马继援接手固守兰州的重任后夸下海口:“我要大胜兰州,尔后一举拿下西安,杀出潼关,平定中原,占领全国,让马家掌天下!”。
虽然马继援治军有方,但是他的手下却不是个个听话。其中带兵进入甘南的戎日东就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他无论部队到了哪里,都要大肆掳掠当地的财富,霸占当地的美女供自己消遣。
所谓上行下效,戎日东的手下更是有恃无恐,比这个少爷的贪婪要加个更字。
在碌曲驻军以后,戎日东就把当地有名望的人全都聚集在一起,要求他们提供亲共的人员名单。虽然九爷在学校为共产党伤员治病,但是九爷一向口碑很好,竟然没有一个人将九爷供出来。
戎日东不相信碌曲县城没有亲共分子,派出士兵搜查,在一些做买卖的人家里搜出了解放军留下的一些军用物品,戎日东就在街上将这些商贩公开枪决了,并发出告示,凡是亲共分子必须出来自首,否则一旦被发现,就要株连九族。
茶娜外出购买生活用品的时候正好亲眼目睹了戎日东杀人的场面,她脸色苍白的回到学校,向九爷报信。
听完茶娜的讲述,九爷沉思不语。
十几名伤员在学校治病养伤,目标很大,不可能不引起马家军的注意。况且一旦搜查,也很容易发现。
“怎么办啊?我可不能让你被拉出去杀头!”茶娜发愁的问九爷。
“是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到时候我们死了是小事,这些伤员也一定会被杀死,李神医那里我可是承诺过的,绝对不能失信于他。”九爷目光里充满着坚定,说话的口气听不出一丝慌乱。
“你是不是有主意了?”茶娜知道九爷足智多谋,这种时候一定想到了好办法。
“你还记得扎尕那的神龙吗?”九爷忽然发问。
“记得啊!怎么了?”茶娜疑惑的看着九爷。
“那个山谷非常险峻,而且环境不错,如果藏在哪里,轻易不会被发现,我想把伤员转移到那里去。”九爷看着茶娜一字一句的说。
“可是你怎么转移啊,外面都是马家军的人?”茶娜虽然知道转移伤员是好办法,但是街上随时都可能遇到军队,要想走,谈何容易。
“这个好办,利用他们的车。”九爷拍了一下大腿,站起来说。
“怎么利用?我听不懂?”茶娜更疑惑了。
“有办法!”九爷诡异的一笑。
“你想干嘛?”茶娜完全被弄糊涂了。
“我听说来碌曲的这个军队的头领是个贪财好色的家伙,如果我们主动送给他钱财,他一定会相信我们的。”九爷接着说。
“可是我们哪里去弄钱财啊?”茶娜着急的问。
“你知道吗?那个李神医其实是个共产党的头头,他临走时告诉我,他在碌曲藏了一批古董,应该是非常值钱的那种,本来想战争结束了交给上级,但是不对走得急,来不及运走,所以就藏在了一处秘密的处所,而且还有不少黄金和白银。”九爷看着茶娜的眼睛神秘的说。
“你是想把这些财宝送给马家军的头领?”茶娜这才明白九爷的意思。
“是这样,也不是这样,我想拿出一部分,先把他们悄悄的带到扎尕那的山里,然后,带一小部分去找马家军,跟他们说在山里发现了藏宝,他们一定会带人去找,到时候我让他们把这些宝贝带回去。然后,我告诉他们,我还知道别处也有,但是就是找不到了,需要时间继续寻找,如果他们跟我找几趟,找不到,就一定会逼我继续找,这个时候,我就可以让他们派人派车跟着我,每天去找。这时候,机会就来了,我们可以乘机用他们的车把伤员转移走,再把最后的那些古董交给他们,反正是消财免灾的事,你觉得呢?”九爷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告诉了茶娜。
“你想的挺好,就怕他们不听你的,白白的把财宝送给他们。”茶娜有些担心的说。
“顾不了许多了,只能这么办了。”九爷主意已定,不再说别的了。
茶娜默默的为九爷倒茶,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准主意。
接下来的几天,军队的士兵并没有搜查到学校。九爷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果然戎日东非常感兴趣,第一批财宝到手后,他不断的派军车拉着九爷每天去搜古董。九爷故意连续几天白跑,但是对于开车的士兵和跟他找财宝的那个小官,九爷总是花钱请他们喝酒消费。几天过后依然没有结果,戎日东叮问也就没那么紧了,两个跟着九爷寻宝的当兵的也开始懈怠了。但是九爷坐着军车到处都不会有士兵再检查了。这天傍晚,九爷花钱请两个当兵的喝酒后把他们送到了当地做皮肉生意的女人的房里,自己尝试着用偷学来的开车技术驾驶着军车来到学校。
九爷连夜和茶娜把十几个伤员抬到车上,再把药品好这几天花钱购买的食物用品全都装上车,这才摇摇晃晃的开着车向扎尕那山进发。
路上出城的两个关卡都认识这辆车和九爷,在盘查时,九爷按照这几天的惯例,总是拿出钱打发设卡的士兵。这些已经连续几天吃了九爷好处的士兵懒得多事,挥挥手,九爷顺利的过了关。
九爷原来不会开车,但是为了运送伤员,他这几天缠着司机告诉他基本要领,还试着在开阔地开了几次。现在他勉强在路上开着军车,虽然总是走不直,但是车毕竟在走。
茶娜坐在车上紧张的不行,直到军车连夜开到九爷早就安排好的一处山洞附近,茶娜悬着的心才渐渐平息。
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伤员和药品食物全部搬进了山洞。
这时天已经快亮了。
九爷交给茶娜一把从军人那里购买的手枪和一把子弹,紧紧的抱着茶娜亲吻了一下,就匆匆离开了。
茶娜在山洞外,满眼泪水的告别。
“你快去快回,别让我一个人时间太长,山里有野兽,我害怕,你一定快点啊!”茶娜真的舍不得九爷走。
时间不允许九爷缠绵,他挥手告别,迅速的上了车。
“放心,我一定很快回来,赶紧进去了,天快亮了了,别让人看见。”九爷最后看了一眼茶娜,开车往回走了。
九爷先到藏古董的地方把剩下的那部分财宝装上车,然后来到两个士兵销魂的地方。
这时候天完全亮了,这两个士兵也醒来了。
他们看见九爷在车里等他们,马上上了车,询问九爷今天的安排。
九爷往后努了努嘴。
“东西找到了,我看你们喝醉了,连夜自己去拉回来了,全都在这,没有了,回去交差吧。”
“太好了!你真能干!”两个当兵的兴奋不已。
九爷拿出最后的两把银元分别塞给当兵的。
“谢谢你们,任务完成了,我也该休息了,你们开车去跟戎长官汇报吧,我该回去睡觉了。”九爷为了不引起注意,使了个缓兵之计。
两个当兵的当然愿意自己报功,高高兴兴的开车回去领赏了。
九爷回到学校将伤员遗留下来的衣物、血迹等等全都进行了销毁和处理,自己也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
突然一队士兵开车到了学校门口。
听见汽车喇叭的声音,九爷赶紧出来看情况。
门口带队的军官九爷不认识。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军官模样的问。
“是啊!九爷回答。
“把门打开,我们要搜查。”军官大声说着,旁边士兵立刻将枪对准了九爷。
“好好好军爷,我这就开门。”九爷立即将大门完全打开。
“你也上车,跟随我们去搜查。”军官招呼九爷一起上车往里面去。
此时的九爷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的跟着他们开车进了学校。
搜查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军官急了。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这里窝藏共党的伤病员,你把人藏哪里了?快说,要不然毙了你!”
“军爷您一定误会了,我这里原来是有共产党伤员住过,但是后来全都撤走了,哪里来的伤病员,您真是冤枉我啊!”九爷尽力解释说。
“冤枉!那就冤枉你一回,带走!”军官不管三七二十一,下令将九爷抓了起来。
九爷刚刚收拾好的行囊,被一个士兵一脚踢到了门外,衣物和生活用品散落了一地。
汽车押着九爷呼啸着离开了学校。
留下空荡荡的校园像是在诉说着凄凉的冬天。
远处扎尕那的山峰隐约的在云雾中显得越发的黑压压的,见证着这里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