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太太还有五位兄弟的后事就拜托给你了,另外,多准备些红旗,把堡子四周的围墙及炮台都给我插满了!”白大掌柜的又转向那位看病的老头。
把堡子插满红旗?老头及屋子中的人大吃一惊:这不硬惹土匪来砸窑吗?!
砸窑,也叫踢卡拉,是土匪的黑话,窑是指设有围卡的乡镇、县城或大户人家的宅院,砸窑就是靠武力强取,砸破之后,便于抢劫,这些年,一些有钱的人家,为了防止匪患,不惜重金构筑高大的围墙,四角修有炮台,又雇佣胆大艺高的炮手看家护院,这种窑称之为响窑,而在大院里挂起红旗的,人们称之为红窑,以此来表示对土匪的蔑视。
“这帮王八羔子!现在,我就想与他们对着干,看他们能咋的?!”白大掌柜的决心已定。
其实,他之所以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今天的事,失去最爱的女人让他心中滴血不止,除此之外,还因为他这一生与土匪都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
他早年有一妻一妾,他的妻子比他大三岁,是娃娃亲,在他十五岁那年,由双方父母做主,给他们成了亲,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小子什么都不懂,但他那个大媳妇可是什么都懂了,白天领他玩,晚上领他睡,处处像管孩子一样的管他,时间久了,他老婆不像是媳妇,倒是像他妈,两口子的感情那就不用说了,冷得跟一块冰似地,不仅仅如此,两人还总是吵架,你瞅我不顺眼,我看你难受,他老婆跟母老虎似地,让他受不了,就这样过了十五年,有一天他父母过世了,他成了真正的掌柜的,可以放开手脚的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窑子里的小翠娶回了家,像宝儿一样供养起来,大老婆能不生气吗?这样一来,家里战火不断,夫妻越打越生,简直就像冤家一样,见面都不说话,时光匆匆如流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五年,这年的四月初八,大老婆去逛庙会,没想到遇到了意中人,只不过这个意中人不是等闲之辈,而是一伙儿土匪中的二当家的,从没得到过真爱的大老婆就像久旱遇甘霖、干柴遇烈火,从来没有的幸福使她如醉如痴,竟然答应情人当内奸来砸自己家的窑。
那天夜晚,土匪来砸窑了,那时的白大掌柜的还没有今天的气势,没有这么多的炮手,武器也不好,土匪砸窑时,家里每人都抱着一门老洋炮向外打,刚刚打一会儿,人们都一个心眼儿紧张对敌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大老婆端起老洋炮,照着白大掌柜的就要开枪,不管怎么生气,一想到二十多年的夫妻,她的心还是一哆嗦,勾火时枪口跑偏了,‘咣’地一声枪响,只听白大掌柜的妈呀一声,载到在地,这边的大老婆也妈呀一声随手扔掉了枪,原来,她把自己当家的放倒的同时,由于心慌,枪没放稳,因为后坐力的缘故她的门牙被枪把磕掉了一半,这时窑被砸开了,土匪们抢掠一空,等白大掌柜的第二天醒来时,发现大老婆没了,小老婆也被打死了,家产也没了大半儿。
慢慢养好伤的白大掌柜的并没从此消沉下去,而是进入鹤岗县城做起了生意,不久他娶了第三位女人,但过了不到两年,却得暴病死了,又过了一年,他取了一大户人家的千金,也就是白洪玲的亲生母亲,四太太对家人、佣人很和蔼,处事公正、果断,乐善好施,在她的帮助下,他的生意越做越好,后来,见钱够一辈子花了,为了图清静,他们就来到了白家堡子,没想到,今天一生最心爱的女人又被土匪打死了。
他能不恨土匪吗?!
先生大名冯文天,今年五十二岁,不仅是白家的管家,也是白洪玲的私塾老师,“大掌柜的,太太她们是‘老北风’汪德福这伙儿土匪给害的,你看,插红旗的事能不能等办完太太他们的丧事以后再说?”在堡子插上红旗可不是小事他想了想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向上推了一下眼镜说道。
白大掌柜的当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先生,晚一点都不行!王八羔子,我也就是老了,要是能年轻个二十年,我非收拾死他们!”他大声说道。
话刚说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手一松,掌心中间竟然一滩血。
冯文天与白洪玲慌了,“爹,别说了,快去歇着吧。”白洪玲一把扶住了白大掌柜的,父亲已卧床两个多月了,而她与母亲今天之所以去赶庙会也是为他祈福请愿,现在猛然受到如此惨痛的打击,他自然就扛不住了。
“大掌柜的,我一定把你交代的事情都办妥妥的,放心吧。”冯文天也立即说道,不敢再有半点的怠慢和建议。
“没事,我死不了。”白大掌柜的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