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龙山,地属青州。原本山上有一座宝珠寺,是一所烧香还愿的好去处,香火倒也鼎盛,每日里上山的香客络绎不绝。可自打前些年寺庙被强人所占后,往日里热闹无比的山道,再也不复人潮汹涌光景了。前几个月,山上倒是热闹过一阵子,后来才知道,却原来是强人火并。一番厮打之下,山寨换了头领,据说得胜的一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花和尚鲁智深和青面兽杨志。不久之后,更是又添了一名同样威风十面的头领,却是景阳岗上的打虎英雄武松武二郎。
二龙山自打有了这几位得享大名的头领坐镇,官兵更不敢轻言袭剿,人烟越发的稀少了。好在几位头领都还算光棍,不打贫苦百姓的主意,仰仗着山寨扼守往来官道,来往的官眷客商多的是,倒也没少了买卖。
施恩懒洋洋的躺在半山坡上的林子里,嘴角嚼着一根杂草,眼睛却直直的盯着边上的那株小树。施恩盯了有一会功夫了,那树的枝杈上,一片枯黄的叶片要断没断的挂在那,随着微风不断的来回摆动着。
“娘的!”随着一声轻喝,树干猛地一阵晃动,那片要死不活的枯叶终于扯断了与枝杈的最后一丝联系,晃晃悠悠地飘落下来。却是一名小喽啰狠狠地在树干上踹了一脚。
施恩撇了撇嘴角,张嘴把杂草吐得老远,总算是把目光收了回来,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阵自嘲:“想我施恩也曾身为孟州牢营管营相公,谁会料得到老子也会走到今天的这一步,在二龙山落草为寇呢?”
孟州、快活林、武二哥、蒋门神、张督监……一幅幅熟悉的画面又在施恩眼前缓缓淌过……
“也没多久啊,不过几个月罢了,怎么在自己的心里,那些过去的事情,就一下子那么遥远了呢?”施恩想着想着又发起呆来,眼神慢慢又变得痴了……
“施头领,都老半天守下来了,连根鸟毛也没候着,兄弟们都有些乏了,咱们是不是先撤回山寨再说?”刚刚踹树的那位,出声打断了施恩的回想。
“嗯?”施恩斜眼一扫边上的其他人,别的喽啰也都是一脸的沮丧。是啊,有些日子没发利市了,自打那位呼延灼率军驻扎在青州地界后,买卖是一天不如一天啊。
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施恩翻身坐了起来,刚想下令回寨,却突然眉毛一挑,凝目向远处望去。身后的喽啰们也发现了异常,各擎兵刃散了开来。
远处,四个亲随打扮的人簇拥着一骑,正缓缓朝这边行来,扎眼就扎眼在这几个人身上全都带着家伙……
孔亮虽然安坐在马上,一颗心却像被油锅炸了似的翻滚个不停。昨天的经历如噩梦般挥之不去,眼前依旧时不时地闪现那一幕幕凄惨无比的画面。青州城下一战,兄长被擒,手下的喽啰更是十去七八,那个天杀的呼延灼果然名不虚传。虽说白虎山在江湖上声名不显,可好歹也算开了山立了寨了,经此一劫,代价实在大得让人无法承受,山寨一夕之间就有了随时溃散的迹象,更别说什么营救叔父、兄长了。
微微晃了晃脑袋,生似要甩去脑海里的那股梦魇,孔亮的呼吸又不由得粗了起来。
“站住!哪来的生客,到了二龙山,还这般自在?还不快快下马!”
一声断喝惊得孔亮手里一紧,那马被勒的长嘶一声,人立了起来,好悬没把孔老二给摔下马背去。
好容易安抚住了马匹,孔亮这才抬眼张望,前面早已一排溜站定了数十个大汉,人人手执兵刃,那股熟悉的草莽气息直直的扑面而来。
“是了,到了二龙山的地盘了,事成与否,就看老天爷开不开眼了。”不敢多做犹豫,一个纵身,孔亮跳下了马背,几步来到前面。
“众位兄弟请了,在下白虎山孔亮,与贵山头领武松武二爷有些香火交情,今日前来拜见,还请代为通传。”
“白虎山?孔亮?那个绰号独火星的孔家二爷?”有喽啰在后面咋咋呼呼的呼叫起来。
“不敢,不敢,正是在下,有劳通禀。”孔亮这会客气的不得了,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
“孔二哥请了,武松哥哥多有提及尊兄弟的大名,咱们同做开山立寨的营生,你又是与武松哥哥相熟,哪里用得通禀不通禀的,一起上山便是,只是这兵器……”施恩开口了,毕竟这票人里面数他最大。
“是在下的疏忽,急切间忘了规矩,见谅,见谅。”孔亮一拍脑门,嘴里不住地打着招呼,手一挥,四名随从全都解下了兵器,孔亮自己也把随身的朴刀给摘了下来。
“哥哥莫怪,实是小弟与各位不熟,待会儿到了山上,再与哥哥赔罪。”施恩随手招呼一名喽啰收缴了兵器,嘴里仍不停的解释着。
“无妨,无妨,应该的,应该的。”孔亮这会哪有心思计较这些啊,直恨不得立马飞上山去,好好“拜会拜会”那位有过短暂交往的武松武头领。实在没辙啦,叔父与兄长能不能搭救出来,就看人家乐不乐意相助了。
这边,施恩并着一队喽啰带着孔亮一票人慢慢的往山上走着,那边,早有一名腿脚利索的喽啰先行上山通报去了。
“咳……咳……白虎山孔亮?他来干什么?”接到通报的时候,武松正与杨志、鲁智深在拼酒,诧异之下,一口气没运好,着实让酒呛了一嗓子。
现在的武松,变化可大了去了,以前相熟的人即使面对面的打量他,估计也要好半天才能认出他来。那个一腔热血,满脸朝气的年轻后生,早不知被埋到哪去了,现今的他一副头陀的扮相,眼神不时露出丝丝阴郁,平添了几丝沧桑的味道。
那个叫孔亮的,武松还有些印象,他和他哥哥孔明都是宋江的徒弟。当初,自己还和他干了一场,后来自己喝醉了,落在他哥俩手里,好悬没被他给开了膛。要不是紧要关头宋江赶了过来,说不定自己就到阴间与兄长做伴去了。
不对啊?他哥俩不是在白虎山开山立寨了吗?怎么今天到自己这来了?宋江哥哥又来了?不是听说他上梁山了吗?
武松心里的疑问一下子冒了上来,当下,酒也不喝了,转脸悉数把心里的话都跟杨志、鲁智深二人倒了一遍。
“兄弟莫不是喝醉了吧,想那许多作甚,一会那厮就上来了,当面问问就是了,哪里费得这般计较。”鲁智深还是那副直来直去的脾气,嘴里嘟囔着,手里的酒碗仍是不停,一仰头,又是一大碗。
“好你个酒肉和尚,这般贪杯,一会儿孔家老二上来了,少不得又要拼上一场,似你这般牛饮,到时莫要醉了,坏了我山寨的名头。”杨志笑咪咪的冲鲁智深打趣道,左颊上那块占了半边脸面的青色胎记随着笑容不住地缩展,生生添了几分阴森的感觉。
“洒家喝得好好的,偏你们事多。”鲁智深大为不满,手中的酒碗却再也没端起来。杨志说的到底也有几分道理,江湖上讨生活,本来就是相互较着劲,酒桌上的争斗更是重中之重,别一会真被比下来了,堂堂的花和尚鲁达鲁大师可丢不起这人。
“哥哥,想死小弟了。”一见到武松的面,孔亮“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一头拜了下去,老半天没抬起来。
武松的两手刚一抱拳,还没容他见礼呢,一眨眼,对方矮了半截,武二郎这心里立马就迷糊了:“不至于吧!就自己和他的交情,也值当他见面就来这一手?”
这边武松还没言语呢,那边鲁智深不耐烦了:“兀那汉子,怎么动不动就下跪呐?洒家最见不得这般脚软的家伙,没来由的丢了男子气概。”
“你这和尚,偏不能少说两句。”鲁智深一开口,杨志就知道不好,连忙帮着补救。这都什么事啊!礼都没见完,两人别再掐起来了,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死啊。
武松这会也回过神来了,一把拉起了孔亮,依照江湖规矩,做起了双方的介绍人,相互客套了一番后,众人相拥着进了屋。
一进屋,鲁智深就玩了个绝的:“孔兄弟,你还没来过宝珠寺吧。洒家带你四处转转,不是洒家自夸,这般规模的庙宇,大宋已不多见了,洒家好歹也算见识过五台山文殊院和那东京的大相国寺,咱这宝珠寺与那两处相比,却也不遑多让呢。”
可不是吗,说是屋子,其实就是当初宝珠寺的大雄宝殿。当初的一干佛堂殿阁,如今早就被大小人等占得干干净净,往日的佛家胜地变得如今这般模样,不能不叫人感叹从生。偏生山寨的大头领当中,有两人都是出家人的打扮,有这样的佛家弟子,估计真能把释迦牟尼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吧。
孔亮心里急得跟火烧炭烤似的,哪有半点瞻仰寺庙的心思,一急之下,立马又矮了半截,额头在地上磕得“嘭嘭”直响。
他这一惊一乍的不打紧,武松他们三个连带着跟进来的施恩却着实被他吓了一跳:“这是为何啊?”手忙脚乱的搀起孔亮,武松不由得问道。
“哥哥救命啊!”随着一声惨嚎,孔亮眼睛里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哗哗的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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