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白的直截了当再次让朱西平猝不及防。江湖草莽大多直来直去,朱西平也是见过的,不过林潇白的直接,每次都有攻击性,他不习惯。
“五圣门只是想找穆尚信,并不关心其他江湖势力的作为。倒是林城主,仅凭个‘尚’字就推断出穆尚信出自稷下学宫,不觉得太武断了么?”
“朱君子想说的是,林某擅自揣测阁下有一统九流三教各门派之心,过于武断”,林潇白幽幽说道:“如果林某不以朱君子吞并阴阳家为出发点,又怎会推得穆尚信是带艺拜师的?林某猜想除了穆尚信外,朱君子的门下应该还有不少稷下学宫的弟子。”
林潇白果然是个祸害,朱西平暗暗想,他现在说出来的东西肯定还不及他知道的十分之一。朱西平长期在江湖经营,却还是得不到梅津城的半分消息,但林潇白似乎把自己摸得一清二楚,他既然能摸清楚五圣门,就能摸清楚其他门派。
“梅津城手握天下情报,确实名不虚传”,朱西平情不自禁地赞叹道:“难怪林城主得到诸侯各国君主的青睐,那以林城主的消息,枯荣山庄里还藏着哪些势力呢?穆尚信又在哪里呢?既然林城主与秦姑娘以兄妹相称,姑娘挂心的事,更该尽力些帮忙吧。”
“朱门主”,秦川拂了拂稍有些凌乱的发丝,将其绕至耳后,大大方方地向朱西平行了一个万福礼:“朱门主自从相见以来,只称小女子为姑娘,未称小女子为庄主,难道在朱门主眼中,秦川真是如此不才,不足以执掌枯荣大师传下的百年基业?”
秦川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怒气,还有一些小女孩撒娇时的别扭,与初见林潇白时如出一辙。
当时还不觉得,现在瞧着真是可爱,林潇白想。
朱西平稍一愣神,自己一直把秦川当成是跟在秦世淮身边脾气倔强的小丫头,多年不见她已成为了一派之主。其实朱西平并非刻意忽略,不过秦川身形娇小,看上去还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才让朱西平在称谓上失了礼数。他刚想解释,秦川便打断道:“可见兄长所言非虚,朱门主从一开始便不打算留我们活口,怎么称呼都是无所谓的吧。”
“朱某失礼啦,江湖人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冷冰冰的呢,来,大家坐下说。”
秦川瞟了草席一眼:“这坐席都被你踩脏了,怎么能坐?瑜瑶,拿块帕子帮我擦擦,瑜瑶......”秦川装腔作势的样子引得林潇白只想发笑,看样子她还没过瘾,继续叫到:“瑜瑶,叫你呢,哦,哦,原来被朱门主点了穴啊。看来朱门主是铁了心要和我们作对,到现在还不愿意为我们的手下解穴。”
朱西平眼里闪过一道寒光,林潇白知他杀意未退,悄悄捏了下秦川的手臂,暗示她悄作收敛。林潇白心里清楚,朱西平若想出手随时都可以出手——而他们能否自救呢?
林潇白暗自提了真气,他体内真气必须通过母亲传授的九天诀催发,否则便像普通文人一样,觉察不出任何武功。九天诀是修炼内功的心经,这其中有不少运功法门,包括压制林潇白体内真气的方法。如果没有九天诀,他必早就自伤于母亲的馈赠。
还好,真气充盈,游走自如。但若非万不得已,林潇白不想展示自己的武功,一来他并没有习得精妙的招式,容易被人看出破绽;二来,体内真气过于霸道阴寒,凡催发一次就要休养两三日,否则就要伤及脏腑。上述两点是他几乎不在他人面前显露武功的原因。三来,既然已经装了那么久了,也只能继续装下去了,这样只有好处。
再多的顾虑,遇到性命忧关也只能抛诸脑后了。十三年前,朱西平出游诸国击败各地高手,江湖始知五圣门的掌门人并非学识惊人,在武学上也极赋造诣,之后圣门君子声名日盛,他的得意弟子穆尚信与吴越四大高手火拼,连废四人筋脉之事传开后,江湖人称朱西平武学已至化境。面对这样的高手,林潇白须谨慎。朱西平匿身彩蝶峰许久,林潇白丝毫未察,又见朱西平隔空点穴的手法,他的功力不会在自己之下。
出手的时机与必要性,林潇白要思量清楚。
“我这儿可真是得罪秦庄主啦”,朱西平和善地笑了起来,甩了甩袖子分别朝两位侍从一指,平哥儿与瑜瑶的穴道被解开了。
——“城主。”——“小姐。”
两人急急护在主人身前,挡在了朱西平与主人之间。
“看来你们对我有些误会”,朱西平叹了口气:“山下有家密云坊,酒菜都不错,就由我作东,给两位掌舵人赔罪,如何?”
“枯荣山庄离这里更近,不如去我家呢。”
“这哪里好麻烦秦庄主,还是我来作东吧。”朱西平说话的腔调像长辈,语气里全是你不得不去的意思。
秦川侧身看看林潇白,见他点头,应了下来。秦川知道,朱西平现在不动手不是怕他们,而是希望从他们嘴里,尤其是林潇白嘴里套出他想知道的消息。如果自己不顺从朱西平的意思,他极有可能在这里就出手,与其让他用强,倒不如现在配合他,至少下山之后,朱西平没有那么容易动手。
“彩蝶峰下便是齐国地界,倒与林某方向一致”,林潇白道:“山路毕竟不安全,有劳朱君子护送了。”
你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难道凌邑里没你梅津城的人吗?朱西平不动声色地捏起了拳头,不管怎样,现在你在我手里,倒要见见你能耍什么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