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西平毫不客气地从上到下把林潇白瞧了个遍,似乎要从他的衣着打扮和举止细节中寻找些可攻破的地步,最后将视线落回了这张清雅的脸庞上:“林城主贵人事忙,我多次递去拜帖,梅津城就是闭门不纳,今日得见城主真容,西平三生有幸。”
空气在一种剑拔弩张中凝固起来,彩蝶峰上共有五人,除了林潇白,秦川、瑜瑶、平哥儿都被朱西平以极快的手法隔空点穴,一点儿也不能动弹,之后他们又被点了哑穴,更是什么话也不能说了。
朱西平慢慢地朝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走去,林潇白一动未动,也没有接朱西平的话,仿佛也被点了穴一般。
“怎么,林城主背后栽了顶杀徒的帽子给我,当面就不敢送帽子了么?”朱西平把手搭在了林潇白的左肩上,他想知道林潇白的底细。他非刻意埋伏在彩蝶峰等林潇白出庄,而是希望可以候到步小布找些林津白和梅津城的破绽。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林津白自己送上门来。
“哼”,朱西平抓住林潇白的肩,手指用力一捏,他原以为这书生会吃痛躲闪,没想到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又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林城主对五圣门的来历很是清楚,还知道什么可以一起说说。”
林潇白的嘴角噙起了他标志性的冷笑:“朱君子原来想从旁人的嘴里知道自己的身世,真乃奇人。难道需要林某说,君子是天子之母的裙下之臣吗?”
朱西平很想赏他一个嘴巴子,但数十年的城府让他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松开了手,听见林潇白呼吸上细微的变化,便知道他先前不是没有感觉,只不过忍着疼痛罢了。朱西平心中对林潇白生出几分敬佩,随即化作不屑,骨头硬的人他可见得多了,无非两种结局,一是跪地求饶,另一是折磨至死,不管你林潇白气质若兰,终是逃不过这两条路。
朱西平大声地笑了起来:“这些年,林城主在江湖上到处泼我脏水,到底是什么缘故啊?”
“朱君子外人面前问话真的好吗?平哥儿是我梅津城的人,被圣门君子灭个口也就算了,秦小姐她们若在这里送了性命,林某的罪孽可就重了。”
林潇白来回转了转自己的左肩:“难道朱君子从没想过取我们这些人的性命?林某一直有个毛病,喜欢在门缝里瞧人,用小人之心度您圣门君子之腹。”
这话都被对方说了去,朱西平自诩能言善道、学通古今,在说话上面占不了先机,这是头一次。林潇白一击即中,自己的确没想让彩蝶峰上的人活命。如果说一开始没有起杀意,那听到林潇白与秦川推测的时候,他就下定了决心。朱西平当年的确想利用自己的徒弟探入阴阳家,结果事与愿违,徒弟再也没有回来。朱西平猜测过,穆尚信隐居枯荣山庄以躲避自己对他的命令,枯荣山庄四处寻人不过是欲盖弥彰。所以这些年来,他对枯荣山庄的监视没有断过。可是秦川先前一番话恰恰说明了穆尚信根本不在枯荣山庄,那他究竟去了哪里?
“林城主多虑了”,朱西平道:“这一先手只是怕大家误会打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意思,我这就为大家解穴。”
“朱君子考虑清楚的好,林某素来小肚鸡肠,指不定哪一天回了梅津城,心中不快,临时起意带着堂口兄弟攻上五圣门。”朱西平没有料到自己给台阶,林潇白偏不肯顺着台阶下,这三个人的穴道是解还是不解,朱西平站在原地犹豫不决。林潇白所说的,正是自己担心的,刚才自己不客气的举动,难保林潇白不记恨在心,所以这人,他是要杀的。然而现在双方僵持,以退为进方是上策,却硬生生地被林潇白喊停了。
这就相当于对着人说:“您大人有大量。”
而对方说:“不,我就是小人。”
对着撒泼耍赖、软硬不吃的人,这对话是难以推进的,朱西平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一句话,林某代秦庄主问阁下,尚信穆郎是否已死?”林潇白发了话。
“他失踪有七年了,是生是死我并不清楚。”
林潇白点了点头,朱西平转身走到秦川面前,为她解开穴道。林潇白说道:“秦庄主请放心,朱君子这话不会有假。”
“兄长……无碍吧?”秦川不理会眼前的朱西平,往身侧移了两步,急急地跑向林潇白。
林潇白说不妨,却被秦川拉着弯下了身子,他知道秦川想察看自己的左肩是否被施黑手,便由着她去。
“姑娘,我怎敢伤了林城主呢?”朱西平说,他本想替余下的人解穴,却担心放了他们自由,自己反倒不好控制局面。
“确实不妨”,秦川一边帮林潇白整理领口,一边在他耳边小声地说:“这人今日不会放过你。”
林潇白轻拍了秦川的头说:“穆兄会找到的。”随后大声地冲着朱西平喊道:“朱君子的人有没有传递过消息,枯荣山庄除了阁下的亲信,还有哪方的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