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山庄处地不算偏僻,看得出先任庄山向天下广开方便之门的初衷,平哥儿驾着板车直至山庄门口都无人拦阻。说是庄门,却只是单扇的黑色小门,顶头也没有匾额为自己正名。
“这儿是正门吗?”平哥儿说:“寻常人家的庄园都要胜过它许多呢。”
“枯荣山庄以简朴传家,这并不奇怪”,林潇白示意平哥儿扶他下车:“你瞧,这门上刻着字呢,‘一岁一枯荣’,齐国的文字,真是有趣。”刻字被漆成黑色,林潇白所读左侧还有排小字“医药世家”。
平哥儿正欲拍门请见却被林潇白喝住。
“有毒呢”,林潇白不紧不慢地说:“人家不把毒洒门口,没说不洒门上。”他食指向上一指:“从上面叫门吧。”
平哥儿顺着林潇白的指尖看去,三只麻雀停在屋瓦上低头啄着些什么:“还是城主周到。”平哥儿虽看不出门上为何有毒,但屋顶上没毒却是显而易见的。
刚翻上房顶,“刷刷刷刷”——数箭齐发把平哥儿逼退了下来。
“城主……”听得吱呀作响的声音,黑色小门被推开来,几道影子从庄内急奔而出,将他与林潇白团团围住。平哥儿迅速拔出白虎双刀护在了林潇白身前。
人影站定后才看清围着的十几人都是些身着绛紫色衫袍的侍从,两手空空未持兵器。一位年长的妇人向前一步问道:“尊驾可是梅津城主?”
林潇白嘴角噙起了一丝冷笑,明明什么话都没说,这位妇人和周围侍从看上去却吓得不轻,妇人慌忙躬身道:“主人已恭候多时。”林潇白这副样子平哥儿早就见怪不怪了,然而看到这群人的神色他才反应过来自家主人在江湖上的风评并不好,什么“玉面修罗”、“鬼刹公子”的外号已是雅称,更难听的比比皆是。
林潇白站在原地没有动,妇人有些尴尬,把离得最近的两名侍从招来身边低语了几句,两人听了吩咐转身跑进了小门,山庄外的人依旧低首垂目静静候着。
不多时,黑色小门左侧的大片石墙从正中裂开向左右两边水平移动起来,右边的半片墙稳稳地挡住了黑门。两片墙空出的位置足以通过一辆六驾马车。林潇白缓一点头道:“在下深中剧毒,为避免毒上加毒,只好有劳各位了。”
“既然林公子要端架子,那小女子只能亲自来迎了。”石墙的另一侧传来轻柔的女声,身着一袭鹅黄色长裙的少女手扶石墙停住了脚步。想来她就是枯荣山庄的女主人,少女的柳眉间点了一颗赤色的美人痣,将她原本雪白的肌肤衬得更如软玉凝脂,长而浓的睫毛,薄而小巧的樱唇,加之如瀑布般披散而下的黑发,好生窈窕动人。少女低头看了台阶,林潇白徐步登上台阶稍欠身子说道:“林某不敢屈就小姐玉驾。”
少女轻轻牵起林潇白的手,对他说:“我叫秦川”,短暂的四目相对,林潇白深邃的瞳好似夜海波澜,仿佛一早看透了少女。秦川缓缓吸了口气,无声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林潇白的手,将他领进了山庄,与庄外枯藤老树的残败景象不同,庄内一派郁郁葱葱,青石阶旁的茶花经过精心修剪摇曳着脱俗的身姿。
“江湖传闻,林某若不上枯荣山庄,小姐将灭尽木兰堂人”,林潇白刻意与秦川保持着三四步的距离,半开玩笑地说:“林某惶恐,不知小姐准备如何处置林某?”
“林公子如此聪敏,当知小女子心意”,秦川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巧的白玉瓶,转身递到了林潇白面前:“清心丹可解百毒,当可解公子之毒。木兰堂人我也无意为难,公子领回去便是。”
秦川的爽气倒教林潇白有些不自在,说实话,他并不怎么了解女人,一直如此。“小姐可有吩咐?”按江湖规矩,对方既承一事,自己也该卖个人情,来而不往实非礼数。
秦川把白玉瓶塞到林潇白手中,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行至池塘停下脚步,理着自己的长裙往一旁的长条石凳上坐了下来。
“林公子请。”秦川微动玉手往身侧一拂,林潇白却是后退两步说了句“不敢造次。”
秦川盈盈一笑未作强求,看着池中的一条锦鲤在石桥下隐去身影。池中小蛙蹦哒,莲叶摇摆,接连起了动作,与池水比照着,像是两层水波呼应着协奏,林潇白觉得有趣,也就这么不带心思地看着,谨慎如他,竟在此处失了防备。
“林公子猜测得不错,我之所以大费周张请公子而来,确有所求。”秦川摆了摆手,不想让林潇白说客套话,清心丹再是圣药,她也毫不吝惜,若与尚信穆郎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