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林潇白从郢都经彩蝶峰上枯荣山庄,起初平哥儿还拦着,说的话和步小布即将从杨凡嘴里听到的如出一辙:“四年前老庄主过世,枯荣山庄便谢绝外客,城主即便去了也难得见庄主一面。更何况枯荣山庄擅于用毒……”
林潇白逗着彩蝶峰上的蝴蝶漫不经心地说:“见不见得到秦庄主要去了才知道,还有啊……”他慢慢将指尖的蝴蝶移到平哥儿面前:“越是珍贵的毒药越不会随意使用,难道还洒在家门口吗?”说着,把自己给逗乐了,笑了起来。蝴蝶受到指尖震动,扑了两下翅膀,飞开了。
平哥儿仍是不改担忧:“可是城主……”
林潇白看着环绕在身边的蝴蝶,柔声说:“我也想多活几年,这才去讨解药的。你们为我出生入死,我怎会轻易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枯荣山庄的新庄主即任后明示江湖闭庄不再迎客,所有问医求药者要么轰出庄外要么不知所踪,故而这些年来遂成江湖禁地。
梅津城本不该不得城主令便私下前往,可城主毒伤难愈,而七十三堂里敢“违逆”林潇白的,只有沈菲菲的木兰堂和花文勰的含笑堂,花文勰看似洒脱不羁,办事却相当牢靠,可惜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于是平哥儿只能私下传信沈菲菲告知城主中毒之事,至于沈菲菲之后派出全部人手上枯荣山庄,虽是意料之外,也算情理之中。
然而木兰堂上了枯荣山庄已经月余却毫无音讯……平哥儿在林潇白身侧十六年,自然清楚他的脾气,说是去取解药,更多的是担心木兰堂人的安危,他执意去枯荣山庄,也是情理之中。
彩蝶峰至枯荣山庄,路途较之毓流道宽阔平坦,马车虽不能通过,体积较小的板车仍可通行,平哥儿在车板上铺了稻草,稻草上又盖了棉被,让林潇白躺得舒服些。林潇白并未像平哥儿安排好得那样,他扶着平哥儿的座椅背靠在椅背与车板之间的木栏上,有意无意地和驾车人搭着话。
“雪潆,不知她可好。”这话林潇白一早就该问,但拖到现在才问,在明媚的阳光下,他的慵懒是苦楚的。平哥儿不知怎答,那夜言津善赴约,城主便把话挑明了,他不相信步雪潆。
步大小姐的心事,平哥儿猜不透,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步雪潆即便在解药里做了手脚,也不能证明她有谋害林潇白之心,一路上她不计后果地护自家主人,若要谋害,什么都不做岂不更好?
“以雪潆的武功,左堂主还没把她带到安邑,她就跑了。”林潇白就像夸自家有本事的孩子一样,很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城主吩咐左东护送步姑娘回天芒山,难道从一开始就断定他无法完成任务?”
“平哥儿,你这习惯不好,对我堂下兄弟总是直呼其名。”
“城主身份尊贵,他们不晓得的……”
“诶,还谈什么身份,这身份十六年前就不是我的了。”
平哥儿觉得不能再说这个话题,便道:“碧波庄的眼线也不少,步姑娘若有心,找到您也不难。”
“我希望她可以找到我,我再见到她……明明分开最好……”林潇白扶着木栏躺了下来,被褥被阳光晒得暖暖的,散发出使人安心的气味:“如果有机会娶妻,我想娶的只有她。”
林潇白许是累了,睡了过去。平哥儿在齐国初见林潇白时,他只有十一岁,意气风发,又有少年人难得的沉稳干练,还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决绝。
“要我拜他为师,我宁可死。”这是平哥儿听林潇白说的第一句话。
“好啦,你不愿意,我替你去便是”,另一个少年说:“但他要收的弟子是周静,你愿意我做周静吗?”
“你愿意做周静吗?”
“皇亲国戚,何来不愿?”
“我怕他认出你不是我。”
“孩童长相都差不多,他这次也没认出来呀”,说话的少年比林潇白稍高一些,外貌和林潇白有几分相似,都是俊美的少儿郎。
“但是……”
“他虐待过你,所以你怕我被虐待?”见林潇白表情凝重地点头,少年道:“你连九天诀也信不过?”
林潇白清澈的双眸盯着少年,不安稍减,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从今以后,你就要舍弃自己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