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失前蹄”的成语步小布听过,发生在自己身上并不好玩。天明启程行至正午,走到了一段坑坑洼洼的山路,颠簸得步小布想吐。他挪了挪屁股想让自己坐得舒服点,这一动让他胯下的马不舒服起来,前蹄突然屈折了一下。步小布本能地用力拽起缰绳,马儿是没跌下去,反而受了惊吓径直往前冲,重重地把步小布抛了出去。
毓流道宽窄莫变,步小布被抛下山道沿着陡坡不停地往下翻滚,自己想刹都刹不住,哎呦妈呀,见鬼的重力加速度,自己会不会摔死?见鬼的摩擦力,耳边只听到石子和自己一起翻滚的声音,浑身疼得一塌糊涂。他只能用上臂抱住自己的头,听说摔死的很多是把脖子摔折的,但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什么自救的方法,只有求菩萨救救自己。
一个人影飞身而出提起步小布的腰带扛在肩上,没有任何借力一跃而上毓流道:“没事吧”,步小布的救命恩人扶着他放他落地,温和地问道。
步小布惊魂尚未定,身上穿着的“燕国四皇子”的锦衣华服被磨破了好几层,之前他嫌过厚,现在庆幸穿得厚。他转过头看看身边的男人——一张陌生的面孔,有点危机意识的他立刻脱离了痴呆状态。
“没事没事”,步小布弯腰拜谢:“多谢大侠”,他在脑中迅速闪过古人尊称对方的词儿,阁下?尊驾?这些话要林潇白说才动听,自己说就是矫情。
对方爽朗地笑了起来:“我可不是什么大侠,小兄弟客气了。”看这人的年纪,应该和杨凡差不多,也可能更大些。说话虽然不咬文嚼字,但身上透出一股浓浓的读书人味道,像写《前赤壁赋》的苏东坡,语文书插图上的,几个月前他为了这篇文言文伤透了脑袋。
“步公子,步公子”,杨凡策马而来,马未停稳就着急地跳了下来。杨凡抓着步小布又撩袖子又卷裤脚,前前后后查看了遍,除了撞击产生了几块乌青没什么明显的外伤,也就松了口气,这才想起一旁还有位恩人候着,自觉失礼,忙作揖道:“多谢相救。”
“举手之劳,路过凑巧罢了。”对方声音浑厚,杨凡常年修习内功,而本门秘技玄天掌更是需要极强的内力催动,故而杨凡一听吐纳便知对方是内家高手,此人呼气时长吸气时短,而言语之中真气非常充盈,杨凡心生敬意,又向对方行了一礼。
“既是举手,你何必拘礼呢”,对方说得像谆谆劝导似的,杨凡不好意思地抬起头。这位高手长得文相、气质脱俗,眼角还有一颗泪痣,这样的人物杨凡心里有个人选,但实在不敢和眼前之人联系起来。
“你可是道家之人?”
杨凡毕恭毕敬地答道:“贫道出身灵岩山。”
倏忽间对方掌力破风而来,杨凡眼明手快叉掌去接,这招是玄天掌起手势,主在以守为攻破人招数,不想竟漏招而过,那人虽化去掌力,但其掌心与自己的鼻尖只差毫厘。
杨凡连忙退了两步再次行礼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他知对方试招之意,小心地问道:“前辈使得可是归影掌?”
“你眼力不错。”
杨凡暗叫不好,此位高人就是五圣门主,他不仅救下步小布,还刻意试探自己的武功,可此时他无暇推敲:“贫道得圣门君子指点,惶恐难安。”
那人雅致的脸庞浮现一丝笑意:“江湖朋友谬赞罢了,我就是朱西平。”他转向步小布问:“小兄弟也是灵岩山道家人吗?”
步小布摇摇头,从二人对话中他已经得知搭救自己的正是唯一能和梅津城匹敌的门派主人,莫明生出崇拜之情,加之朱西平面容和蔼语气慈祥,他更是没来由地信任起来:“我叫步小布。”
“现在只有一匹马,委屈步公子与贫道同坐一骑。”杨凡抚摸着马儿的鬃毛说。
“我还是走走吧”,步小布拍拍自己的屁股说,经前一场虚惊,他暂时不想同马有什么亲密接触了。
“两位是往枯荣山庄去吗?”
“我们去郢都”,步小布不假思索地答道,枯荣山庄……这名字在哪儿听过?
朱西平不动声色地盯着面前稚嫩的少年和略有城府的道士,昨夜他匆匆过毓流道,发觉有人夜宿,便隐身于坡道山林,看看他们是什么来路。照二人宿地位置看,按理应在阳翟住宿一晚再行。朱西平此次访齐乃暗中之事,本不想为人知晓,故而不敢在齐地多停留,难不成他们也有些隐秘之事?
随后朱西平便听步小布与林潇白有联系,心中大惊。这梅津城是近十年窜得最快的门派,林潇白年纪不大却雷厉风行,看上去梅津城做的是探人私隐、传递消息的买卖,可这买卖哪桩哪件不是刀口舔血?门下若无高手绝不可为之。自己曾在几年前递上拜帖却被林潇白拒之门外,而步小布说的话听上去更是真假难辨,但以他为切入口探探林潇白虚实应当无错。天明之后,朱西平一路紧随,道上趁机用石子惊马,救下了步小布。
早先自己门人探得梅津城倾一堂人马往枯荣山庄而去,枯荣山庄恰在毓流道中上坡三十里处,若步小布受林潇白差遣,去的应是枯荣山庄,可他却说要去郢都?这是古代,朱西平也没读过《编年纪》,他的门人速度再快,又怎能将瞬息万变的楚国朝堂之事传与他知?
“枯荣山庄!”步小布突然叫了起来,自己记性真差,救林潇白的解药不就在枯荣山庄么?“先去枯荣山庄再去郢都。”步小布说。如果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与林潇白有关的巧合,那此时听得枯荣山庄就一定是必然。他的决定让杨凡愣住了,更让朱西平愣住了。